拥有年轻的面孔,也无力阻挡时间渗透到我身边,变老、抢走她们和他们。
我站在碎掉的羊肠小道上,那是她父亲的父亲越来越远的故乡,也是她的故乡、我的故乡。
我终于不再年轻,像越来越陈旧的树皮,而且是那种枯骨似的树皮。
奶奶的爷爷拄着拐杖问我“有一天生命变成一张用尽的废纸,就跟我这样不如人意,该怎么办?”
其实这句话是很多年前他问我的。我当时怎么回答?
“哦,我还是很年轻啊。”我说。
“当时间从你身上,或者从你一直陪在身边的人身上经历过之后,你才会明白我的话。”他说。
我怎么能理解他的话呢?或许永远都不会。
可是,不会有人永远停留在年轻一刻。
于是,我变得不再年轻。
我开始主动、想更主动,寻找我的生命最开始的命脉。
崭新生命降临的第一百天,她的“故人”都在老去。包括我,包括在场的所有同族。
等她长大,会像我这样,探寻逐渐老去的、一代人生命宗源的故事吗?
谁又会和她讲,我们和被抢走的他们和她们的故事呢?
我出生那年,她的母亲同时离去。
我永远都没办法再看到,在我出生之前多么真实的她。
他们和她们,年代久远、迅速老去。
被端上来的一道道菜重复曾经的、现在的、将来的。
她们他们我们,就像重复的菜,在经历着曾经、现在以及将要来临时。
散在被年代、时间、距离阻挡的同族,在哪里依归?
梦醒,她问我在梦中遇见了谁。
她是开心的,尽管我说的话总是忧悲。
“我梦见你的妈妈,她让我跟你说,你们都老了,就像好多年前,老去的她们自己似的。她还说,有新的祖孙降临,映入她脑海的第一瞬,是生下你时,看到你的第一眼模样。你妈妈一直记得你。她的祖孙成为妈妈的第一眼,也会一直记得她女儿的模样。”
“她真的这样说吗?”
“当然,你知道的,你妈妈从不骗你。”
“我跟她说,我们要去她生命最重要的地方看看。”
“她怎么说?”
“她变成小女孩,展开双臂,迎接我们呢。”
故乡的路,我生长的地方,离别和新生,唇齿掩于岁月之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