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章节回顾：【成长】黑白（14）
回来了
酒店的房间里，浑浊的灯光照着醉醺醺的房间，地上的酒瓶扔的到处都是。桌上、沙发上都是吃剩的食物和垃圾，桌上倒着一只瓶子，金黄色的液体从瓶子里流出来，又顺着桌子的边缘流到猩红的地毯上。客厅中间的三个人无知无觉的躺在这片脏乱中间，房间里弥漫着各种混合的味道。
不知道谁的手机闹铃响了，半天才从地上伸过来一只手，拿起手机看了看，然后关掉了铃声。有人醒了，从地上爬起来，换了衣服，去洗手间。房间里随即响起哗哗的流水声，大约半个小时后，水流声停住了，紧接着是吹风机的声音，然后终于卫生间的门“哗”一下拉开，房间里又恢复了安静。
“哗啦”一声，厚重的床帘拉开，刺目的阳光瞬间洒满了整个房间。刚刚正要重新进入梦乡人，这下完全被吵醒了。然后就听到“哐啷”一声，不知道是谁踢翻了地上的一只空酒瓶。不知道是谁碰到了哪里，闷哼一声，捂着一只脚跳着去洗手间了。
大约折腾了两个多小时，这几个人才磨磨蹭蹭的做好出门的准备。昨天，老金最先喝的人事不省，没想到竟然还能叫来这么多人。
十多个人，乌央乌央的开着车，往郊外奔去。苏白和二丫依旧挤在老金的那辆老破车里，旁边还坐了一个安静的瘦小的女生。
老金没话找话：“怎么大冷天的，你终于愿意出来啦，这可太稀罕了。”
“最近喜欢热闹，大家人多聚在一块儿，说说话。”苏白豪气的笑笑：“今天我请，你们晚上想吃什么？”
就像有光的地方总是伴随着阴影，人在心里太安静的时候，就想去热闹的环境中待着吧。
老金依然嘴欠：“毕竟是有钱了啊，真是不一样了。”
苏白老脸不由一红，以前，她可是连一碗拉面都没请过啊。不过，这也是有客观原因的，这两年她一直过着捉襟见肘的日子，自顾尚且不暇。
同来的几个人中，只有苏白和另一个女生是不会滑雪的，她两个便由教练带着，慢慢练习；老金他们则转瞬消失在一片白茫茫的雪雾中。
苏白学的比较快，摔了几跤便掌握了窍门；她的那位女伴可就不行了，她胆子小，总是放不开手脚，又怕摔倒，又怕疼，拉着教练不敢放手，结果，越害怕越学不会。
苏白撇开教练，一个人沿着雪道慢慢滑，刚开始还紧张的不行，眼睛不时地盯着脚下；后来慢慢地熟练了，仗着艺高人胆大，就越来越不满足于蜗牛一般的速度了。
感受着风在脸上急速的刮过，超越一个又一个原本在自己前面的人，滑过越来越险峻的地势，冲过一道有一道的险峰，这就是苏白全部的乐趣了。
滑雪累了，也出了一身的汗，大家都散座在一间户外咖啡吧里休息。一大群人，都是年轻爱热闹的，聚在一起当然更是有话说。正说的热闹，旁边桌上忽然凑过来一张脸，对着苏白笑笑：“苏白，你也来这里呀？”
苏白一时间愣住，继而想起他是夏墨家附近的一家杂货店的老板，说杂货店，是因为他的店里有许多奇奇怪怪的东西，淘汰了的火车、飞机模型，旧书，文具，小挂件，小饰品，还有不少他自己亲手做的手工艺品，偶尔还带点应季的水果之类，谁也不知道他的店里究竟卖什么。夏墨曾经带苏白去过几次，有时候也会上聊几句，苏白在他那里买过一只用竹子编的熊猫挂件，没想到老板竟然会记住苏白的名字。
苏白也笑笑：“老板生意好啊。”
老板笑：“好，好，哈哈。怎么好长时间没看见你和夏墨去我店里啦，夏墨又出差啦？”
挺长时间了吗，感觉也没过去多久呢，冬天都还没有结束。
“他…”苏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索性反守为攻：“你是一个人过来吗？不如跟我们一起坐吧？”
老板摆摆手指着身后：“我们一大伙儿呢，这不是冬天了么，也没别的地方可去，也就这儿还热闹点。”
正说着，店老板的同伴已经在叫他，那人便跟苏白匆匆告了别，赶着追他的同伴去了。
冬天的日头很短，刚刚过了中午，太阳西斜，就开始觉得冷嗖嗖的了。西北风还是一样威力不减，到了四点多的时候，滑雪场上人已经明显少了，大家要么待在室内不出了，要么准备打道回府。
人少了，滑雪的乐趣也一下子减少了，苏白他们折腾一天也确实累了，大家便收拾东西准备回去。因为同来的人当中，有一位因为临时有事提前回去了，少了一辆车，就多出来两个搭顺风车的人。
大家正在犯愁人员该如何安置，刚准备要去前面坐大巴车的时候，没想到在出口处又遇到了之前的那个店老板。那人也看见了苏白，从车窗里伸出一颗圆溜溜的脑袋，朝苏白挥舞着他的半只小胖手：“苏白，要不你坐的我的车吧，正好顺路，我带你回去。”
苏白赶紧摆手：“不用了，谢谢你，我朋友他们有开车来。”
老金好死不死在旁边吼了一嗓子：“那你坐他的车吧，正好车子不够用呢。”
苏白真想狠狠掐他一下，长长眼力见儿。
店老板热情的说到：“没事，咱两离得又不远，我顺便捎带一程而已，不麻烦的。”
苏白也不好再坚持：“那就谢谢啦。”
苏白临上车，听见老金在身后暗搓搓的说：“这人对你还挺热情啊。”
苏白这次不客气了，狠劲在他胳膊上一拧，脸上却是笑眯眯的：“人家是会做生意，我在他家店里买过东西的。”
老金龇牙咧嘴的求饶：“知道了知道了，大姐我错了。”
车子挺大，一共坐了六个人，而且听起来好像都不在同一个地方。苏白也轻声报了一个酒店的名字。
玩了一天，苏白有些累，在车上昏昏欲睡。不知道走了多久，听见店老板大声说道：“到了，下车啦。”
苏白擦了擦嘴角的口水，跟司机道了谢，然后下了车。一下车，苏白就完全傻眼了，天完全黑了，四处都亮着灯。她好像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该不会是司机把她给卖了吧？
苏白紧张的拉住店老板问：“师傅，这是哪里呀？”
店老板一脸奇怪的看着她：“你不认识了吗？这是我的店啊，马路对面不就是你和夏墨家嘛”师傅抬起一只胳膊指给她看。“你看，走过去就几步路，我开车掉头得绕好远，你就自己过去吧？”
原来师傅又把她拉回到这里来了。因为是顺路搭人家的车，苏白也不好意思说什么。小街不好打车，苏白告别了司机往主街走。
北方的冬天，冷的彻骨，苏白穿着臃肿的大棉衣溜达在这条弥漫着烟气的小街。她喜欢在热闹的街市上徘徊，听着嘈杂的人声，看着拥挤的人群。
“刚出锅的糖炒栗子嘞，买一斤送半斤啦，热乎乎的糖炒栗子啦。”连招揽客人的吆喝声，都让人心头一暖。
苏白笑嘻嘻的在卖栗子的窗口前驻足，老板伸出头问道：“姑娘，要栗子么？”
“老板，给我装一袋。”一个熟悉的声音想起，苏白心里一惊，下意识的往旁边看了看。
老板又问了一遍：“姑娘，要买栗子么？”
苏白定了定神，伸出手指了指：“来点儿吧。”
老板：“好嘞，要多少？”
苏白：“要…半斤吧。”
老板：“买一斤送半斤的。”
苏白笑笑：“多了吃不完就凉了，明天再来买也是一样。”
老板憨厚的一笑：“那你多吃亏啊。”
好久没吃过糖炒栗子了。以前和夏墨一起，两个一买一大袋，一边吃一边看电视一边斗嘴。现在她一个人，吃不了那么多，只好买一点儿。
到了主街，苏白跟着浩荡的人群，踩着绿灯急促的节奏，一起穿过马路。她不知不觉又走到了夏墨家的楼下。苏白愣了一下，这回居然没迷路？
然后一抬头，就看见他静静的站在那里。他就那样一手插在裤兜，站在路灯的光芒里，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眼睛眯成一道细细的线，好像早就知道了她会来。
两个人一时不知道说点什么，都各自沉默着。沉默也是美好的，仿佛几百年没见的两个人，此时就近在咫尺，触手可及。
“要上去坐坐吗？”
“我买了糖炒栗子。”
两个人同时开口。
苏白有点不好意思，低着头又说了句：“不过买的不多…”
夏墨上前了一步：“外面冷，进去说吧。”
入夜了，外面寒风肆虐，行人稀少，连车子都显得形单影只。夏墨还在办工桌前忙碌着，旁边的打印机咔嚓咔嚓发出有规律的轻响。
忽然‘滴滴’的两声响，一颗红色的小灯一闪一闪，没纸了。夏墨从桌上的夹子里拿纸，好久没用过，他已经忘了苏白说过哪个颜色是二次纸，哪个颜色是新纸了。结果一不小心夹子带翻了了整个文件盒，里面的东西全都倒了出来。
夏墨收拾东西的时候，看到了用购物小票撕开折成的星星，足足有一大把。她也曾经坐在这里么？漫不经心的一边折星星，一边看电影吗？夏墨拉开下面的抽屉，看到那里原来用夹子夹着的购物小票少了三个月的。他一向有记账的习惯，买了东西回来的小票都是仔细的保管好，一年才清理一次的。
她把这三个月的生活费都算好了一并给了他。
苏白离开已经好几天了，他还一直没有进那个房间看看。苏白当初搬进来的时候，原来堆放在小卧室的杂物全部挪到了客厅原来放书架的地方，书架则被挤到了阳台上，现在，既然房间空了出来，这些东西也都该各归各位了。
于是，大周末，夏墨起个大早，在房间里吭哧吭哧的折腾。因为乱七八糟的东西比较多，为了节省空间，他要把床竖起来靠着墙放。夏墨把垫子搬起来，挪到衣柜旁边，正要搬架子的时候，看到木头的缝隙中间好像夹着一本笔记本还是小册子之类的东西，夏墨用一只挖耳勺，费力的把缝隙里的东西取出来。是一本很薄的笔记本，上面只有一页写了一个“鼙”字，旁边还注了读音和字意，看来她是用了没多久找不到便再没用过了。
夏墨又在床架的缝隙之间仔细找了一遍，又从另一侧发现了一张快递单，一边是看不懂的字母，一边是自己家的地址，原来是寄到国外的。夏墨仔细看了看，收件人的一栏写的是一个中文名字：留丫；物品一栏写着：模型，寄件人：苏白，她还保了价。
看日期，是不久之前才寄出的。快递单没了，她应该也没法查询自己的快递了吧？夏墨觉得有必要替她确认一下。上网查了一下，埃及的区号是+20，夏墨便试着拨通了那个电话。
没想到，竟然真的接通了，而且接电话的人说的还是中文。
夏墨：“您好，是，是留小姐吗？”
那边噗的一声笑了，说：“是我啊，你是哪位‘去’先生啊？”
夏墨结结巴巴的说：“啊，那个，我是苏白的朋友，我叫夏墨。是这样的，我是她的，呃，朋友，她之前寄过一个快递给你，里面是模型，我想问一下，快递收到了吗？”
电话那头愣了一下，咯咯笑着说：“抱歉啊，我还以为是朋友跟我开玩笑的。东西收到了，相册和模型都完好无损，你帮我转告一下，说我谢谢她。”
夏墨有点为难的说：“那就好，只不过她…现在已经不住这里了，走的时候把快递单落在我这里，所以我觉得，应该帮她确认一下。”
夏墨忽然笑了一下，其实完全是自己瞎操心，没有快递单，人家可以电话联系的嘛，不明白自己怎么会做出这么蠢的事。好像有关苏白的事，他一向都挺蠢的。
电话那边哎哟了一声，然后说道：“我这周刚刚还给她寄了个生日礼物呢，这下看来，她是收不到了…”
夏墨脱口而出：“没关系的，我可以帮忙送过去的。”
呵，这么心急。真的想要彻底的放开手，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吧？
再然后就是昨天，他刚收到快递准备联系苏白给她送过去的时候，就接到了之前那位‘留小姐’的电话，说她人已经回来了，礼物会亲自带过去。本来还以为，能见一面呢…
“你…要喝点什么？”夏墨看着眼前这位皮肤黝黑，身材高瘦的女生，猜测她是不是健身教练之类的。
“啊，不用客气，我拿了东西就走的。”
夏墨从桌上拿了一只盒子递给她。来人拿了盒子，然后干脆的离开，没有一句多余的废话。夏墨原来还想过，如果她问及苏白，他该如何作答。看来人有了心事就容多想。
在看到苏白的剧本被宣布立项的消息之后，夏墨是发自真心的替她高兴。虽然公示写的作者名叫做“俗桑”，但是夏墨几乎凭知觉就知道是苏白。她的努力和辛苦总算没有被辜负，看到她一切顺利，夏墨也可以稍微放心。
然后，他又沉默了更久。果然，她离开了这里，很快就取得了这样好的成就，所以，她离开是对的，他也应该大大方方的放手。
只是….
快到月底了，这一年终于要过去。这一年快点过去吧，新的一年，或许会有个比较好的开头。早上助理过来问他：“经理，周末我们去滑雪你参加吗？”
夏墨摆摆手：“你们去吧。”
夏墨平常在公司里应酬多，这样一个人舒舒服服的呆着，轻松自在，是他最放松的时候。夏墨买了酥皮，鸡骨，芹菜，洋葱，萝卜，栗子、无花果等一大堆东西，准备尝试做一个酥皮鸡派。夏墨还清楚的记得苏白对着屏幕流口水的样子，今天忽然想起来，就想自己尝试着做一下。
结果，鸡派没做成，反倒制造了一堆厨房垃圾。正好酒也喝完了，夏墨踩着拖鞋下楼扔垃圾，打算顺便买点酒。
最近，他比较喜欢坐在阳台的窗户边上喝酒。以前他曾经和苏白一起坐着，一边喝，一边看夕阳，苏白总是坐在面朝西的这一边。现在他才知道，原来坐在这边看夕阳是视线最好的。
然后，他一下楼，就看见了苏白。
一瞬间的恍惚，他以为自己看错了。
苏白就这样，回来了。她并没有解释什么，夏墨也没有追问。他们坐在一起，只是聊了最近的球赛。
苏白离开的时候，夏墨本来是想送她的，苏白笑了笑，说：“你忘了，你车子今天限行，送我一样也是打车，我还是自己回去吧。”
他们真的太熟悉了，就算分开了又回来，感觉也像是出门散个步一样。
下一章节请点击【成长】黑白（16）
全文目录：目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