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大树底下,仰望。树顶上传来喜鹊的叫声,看到了一只喜鹊,是它在叫。相去三两米的枝叶中,还有另一只喜鹊在,既看不清它的模样,也没觉到它在叫。看向它们,那高高的树稍和那后面的天空,是一幅绝好的画。取出屏幕,想要将这一画面捕获。来不及了。
那只在隐蔽处的飞了起来,由东往西,也就是自己的左前到左后。失声叫:哎呀。它飞在了离开那树不到十米的地方,翅膀展开,正要向前。那样子太好看了,整个时空在那一瞬间,凝固了。想要留下这一刻的印记,无从用屏幕了,只能是隐约地刻写在记忆中。
这个早上,它们两个不是自己第一回观望喜鹊。之前,见到过两只喜鹊,站在栅栏墙里、教学楼顶上的横杆上。那一次也想要用屏幕捕获下那画面的。它们已经飞起来,飞到了自己头顶附近的树上。那是高大的南洋楹,这个天树的顶上正开着无数的细小的白花。
在我再次试图捕获它们两个时,又是慢了半拍。一只已经飞走,另一只还在原地,也不动作,也不唱歌。还是拍一下吧,虽然少了一只,也还是有另一只在,也还是先前自己所见到的模样。时光流逝了有一段,比如五秒或者十秒,它也跳离了枝头,飞在了半空中。
朝着它同伴飞去的方向,飞去。后来,这片林子的树上,自己还见到了两只喜鹊在这棵树飞到那棵树,不知道这两只是不是先前的那两只?虽然自己倾向于认为是。有一个镜头,它们两个在同一棵树上,相去很近,都悬停在半空中,扑扇着翅膀,相向着似起舞。
然后,它们一起飞去了别处。在那之前,见到一只体形像喜鹊的色调全黑的鸟,正从一棵树飞去另一棵树,它飞在空中的半途时,显现出来的身姿像是有些失去了平衡,打了一个趔趄。然后,它还是稳稳地落在了前方的大树上。它那样子,让我猜是一只雏喜鹊。
有一个镜头,是它从那棵树飞到了另棵树上去的稍后,那两只喜鹊从邻近的另棵大树上先后飞去了它落脚的那棵树。虽然相互离开的距离够远,只是因为这先后飞去同一棵树,让我猜测它该是这两只喜鹊的小孩。有一个镜头,是一只大喜鹊飞伴随着一只鸟在飞。
那是一只比大喜鹊小的鸟,那情形像是它正被那大喜鹊驱逐。大喜鹊飞来落脚,它总赶在稍稍之前已经离开。以前见过,喜鹊驱逐蓝鹊,那是很明显的一幕:喜鹊站在一个树头,蓝鹊从邻近的树上贼溜溜地循低空飞到了这树上。蓝鹊由下往上升,喜鹊由上往下降。
喜鹊是冲着蓝鹊去的,蓝鹊也似冲着喜鹊去的。在眼看就要直面冲突了,蓝鹊横着飞起来,飞离了这树,落脚在邻近的树上。喜鹊站在自己的那棵树上,显现出一副将入侵者驱逐了的主人的姿态。然后,喜鹊会升到高处去,蓝鹊会贼溜溜地回来,先前的再上演。
清晨,牵着小黑走在廊道。前面地上蹲一只猫,正在啃着什么。我们在靠近它。它站起来了,躬起背来,盯住小黑。小黑在冲着它去,它也在冲着小黑来。只是它那姿态挺怪异的:像是四条腿同步地在笔直地跳动,没有弯曲,不是走路。想起来了,有点似僵尸跳。
牵着小黑赶紧从它身边走过去。已经分开有点距离了,小黑停下来,回头叫了几声,冲着它。它定在那里。猜想小黑刚才是有点被它吓着了,因为我自己被它那腿脚不带一点弯曲的身体位置跳动漂移吓着了。反过来,那猫肯定无视我的存在,满眼的世界是小黑。
那次,路边的树上一只蝉正唱得欢。它处在的位置很低,我跳上路边的花台,走过去两步,来到了树边。它就那么近在眼前地待在那里,自娱自乐着。我被它的逍遥自在感染了,也逍遥自在地伸出左手,想要轻轻地慢慢地下手,小心地用大拇指和食指将它夹住了。
它在我的眼前飞走了,我才反应过来:刚才怎么那么糊涂,当它是没有感知的了。再想想,就又好奇,它是凭什么,感知到我的存在和它身边的危险呢?触发它飞起的感知,不是我站在那里,而是我的手在靠近。有点好奇,它凭借身上的什么传感器获得这感知?
是眼睛吗?那次,站在阳台上,勾头看着水桶里的小小水世界,有一条鱼正静静地待那里,我也静静地打量它。然后,我做了一个挥手的动作,也许是为了挠痒,反正跟它无关。它在水里猛一闪身,游开不知躲哪里去了。然后,自己才反应过来,是那挥手动作。
被它感知了。站在树头唱歌的鸟,你若站在树下,仰头静静地看着它,它就不介意被你偷听偷看。你若是取出屏幕,尤其端起屏幕做出瞄准的动作,那就会让它觉到被冒犯了,情愿立马选择飞走去别处,躲开你这个不知好歹的家伙。天上的鸟和水里的鱼都懂这。
听一个小伙讲故事。听他讲,在他讲的那些中,感知自己的过往。他说他去西藏,当地人的认知给他很多感触,他说当地人看待他来的这座城的人会要问:这些人在忙什么呢?这一问勾出我的那刻:从深圳到湘西再回到深圳的那会,站在街头看着人来人往发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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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周惠来,完成于2021年05月13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