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及与西夏2022-01-11

埃及与西夏

有天,你接到一个久未谋面熟人的电话,说了没两句,不知怎么,就向你推销起埃及起来。

“我现在在埃及咧。……不错,地方大,宽敞,人口密度也不大……”

虽然很奇怪,但你还是记住了其中一些东西。过了一段时间,好像是在睡梦当中,一群人来找你。

“走了,走了,差不多到时间了。”他们在床头催促着。

“是吗?去哪啊?”你问道。

“埃及还是西夏?”你朦朦胧胧看到一个表格递过来。

“我记得是埃及啊,怎么还有西夏?”你问着,但是这时候你回忆起来,那个电话里的人似乎还真的说过西夏呢。

“哦,其实西夏也不错的。”有人说道。

“可是,我的朋友只可能在一个地方等我啊……糟了,我不记得他说的是西夏,还是埃及了。”

停了一会儿,有人说道:“没关系的,你的朋友会来找你。”

其他人跟着七嘴八舌的附和,好像他说的都是真的一样。

“是吗?……那就埃及算了。”

你记得你是这么说的——所以你在埃及醒来的时候,你觉得一切都很正常。埃及的确是一个有着独特风情的国度,这可能是因为你以前从未来过埃及。这里有着形形色色的人,说着各式各样的语言,看着那些奇奇怪怪的形象就知道来自不同国家。有时候你会看到一个西装革履的人疯子一样的在街上跑。他一边跑,一边把衣服脱下来扔在地上。但是他脱掉最后一件衣服的时候,他整个身体也随之消失了;还有一次,中午用餐的时候,你看见一个人在餐厅不停的吃。这样没什么奇怪的,奇怪的是你晚上来吃晚餐的时候,那个家伙还在那里,坐在原来的位置上,仍然在那里保持着不断食用的姿势;还有一次……其实不能说一次了,是一段时间,你每次经过那个朝着海湾的转角的时候,总会有一个人很不小心的撞过来,然后歉意的一笑,弯腰闪过。在这样一个神奇的异国他乡,你一辈子都没见过的奇怪的人们聚集的地方,看到一些古怪的现象,也没什么值得惊奇的,不是吗?

不过有一天,你去登记服务处办事的时候,倒是见到一件真正怪异的事。一个身材高大,戴西部牛仔帽,从背后看过去,穿着打扮都很牛仔也很男人的人,在前面和服务员争吵。

“我想知道怎么回事?我的鲍勃,他变了,他完全的变了。我敢确定,他的样子虽然是鲍勃,但他身体里面的那个,已经不是鲍勃了。我要我的鲍勃!”他的声音也是粗壮而男性社会定义的。

“冷静,冷静,迈克先生。让我帮你,查询……哦,好了。鲍勃先生的状态,的确有点……但是这一切都还在正常的范畴以内。所以,鉴定结果是,很遗憾,……哦,不,是非常令人欣慰的,不是bug!”

“什么?你说一个坚定的罪犯克星变成现在这样酒鬼,这属于正常范畴!?”

“很遗憾,哦,不,很高兴,我只能说:是的。”服务员回头和来到他身后的主管低声交谈了两句,从桌上取出一管蓝色的药剂,郑重地捧到牛仔面前。

“赠品,免费的,可以让你抛弃过去,重建梦想连接。”

“滚!老子一抽屉这玩意了。”

牛仔一巴掌把那东西拍飞,然后转过身来,正好让你看见他搽了胭脂口红戴了假睫毛的粗壮如山崖般的男人的脸。

“查拉图斯特拉先生,您好啊。”年轻服务员幼稚而尖利的呼唤唤醒了你。

“你叫我的名字吗?”

“查拉图斯特拉先生,您真会开玩笑。……哇,今天您的状态相当不错啊,真是棒棒的!”

“是吗?前天我肚子疼,昨天是我的后腰和后颈,今天早上到了我的牙齿了……你觉得这正常吗?”

“指数上是正常的,表现型会有点合理波动,这也是正常现象。”服务员机灵地回答道。

“我总是记得我来这里是因为某个人在等我,但我总是想不起来。”

“会有一些记忆波动的,这样很正常。查拉图斯特拉先生。这是你今天的药和通行证。”

你没看见通行证,你只看见一个装药纸袋子。

你走到饮水机边给自己倒了杯水,然后走到旁边的餐桌前坐下。

“如果我是你,我就把那玩意扔掉。”迈克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到了你的对面。

你露出一脸迷惑的表情。

“这玩意根本没用,他们要调整的话,可以直接在……那里。” 迈克用眼睛引导你看向外面。服务处建在高地上,从这里看出去,外面河滩的住宅区在视平线之下,可以一直看到住宅区后面的平原,然后是荒原,然后是更远处屏障般的山脉投下的阴影,因为太阳被压抑的金光正在山脉曲折的边际线上蠕动。

“所有的东西都在那里,我们只是被投射过来的影子。”

你震惊地看着说这话的迈克,现在他怪异的样子都显得有点平常了。

“真高兴还有人惊讶这事。”迈克一脸无动于衷地说道,“你是真的不知道?你还记得你以前的任何事?”

“以前?”实际上这个问题让你有点惊慌,因为你尝试过,当你回忆以前时,你回忆不起任何事。

“好吧。我换个词,我们这里不常用这个词,但是看上去你是真的不知道,所以我该怎么说来着……生前?”迈克有点尴尬的说道。

“生前?……难道你是说我已经……”

“没错,你已经死了,我也是,这里的所有人都是。”

不知道为什么,你听迈克这么说着,却没有感到特别惊奇,但是这仍然触发了一些疑问。

“原来是这样。……不过,这里看上去跟以前一样。”你努力让自己显得平静一点地说道。

“是的,看上去一样。但实际上……狗屁!” 迈克挑了挑他的粗眉毛,愤愤不平地说道。

“我记得有个朋友邀请了我,但是我一直想不起来他是谁?”你又想起了那个问题。

“朋友?”迈克愣了愣,忽然恍然大悟,站起来走到书报架那边,很快抓着一张广告走了回来,“是这个朋友吗?”他指了指这幅广告上的一个明显是模特的中年男人给你看。这个男人正冲着你信心百倍的伸出一个大拇指做出“赞”的姿势,他身后的背景是各占一半的两副风景画,一张明显是埃及,另一张也差不多,上面写着“西夏”。

你沉默了。

“他们给没有预置的人的广告,也用来作为进入这里的引导。”迈克笑着说道,“听说这样能减轻情绪的扰动。”

“你觉得这里很像以前吗?呸!等你呆上一段时间你就知道了。他们采用一种技术,你知道吗?就是一种技术!你的思维和其他什么数据,都被他们刻录下来,就存放在那些山脉里面。然后有一台巨大的机器,会发出光来,读取出这些数据。但是数据在读取的和播放出来的时候,总是会出点差错。就是和原来的不一样,你知道吗?一点点不同就会带来很大的变化,但是他们有个表格,上面标明,什么频率到什么频率,属于可以容忍的误差——就是所谓的正常范畴。但是,你看看周围,没一个正常的。人们都在变化。该死的!死后也不得安宁。”

你听他说了很多话,然后你们换了个地方喝酒。那些酒并不能让你们醉倒,因为所有酒的值都被调过——迈克告诉你的。但是你们仍然醉了,也许因为迈克给酒添加了什么东西,你不是太清楚,也不想太清楚,所以,这正合你意。

等你醒来的时候,你发现你和迈克正在走着。

“我们这是去哪?”你惊奇的问道。

“去山脉!”迈克豪壮地一挥手。

你发现你和迈克已经走出了住宅区很远,走在了山脉长长的阴影里。一切都是灰色的,包括地面灰色的沙砾。

不过迈克似乎很熟,他在寻找着什么,然后带着你坚定的朝一个方向前进。

“什么也不用担心,只要照着你的方向走下去,……无论发生了什么。”

迈克一边在灰沙里蹒跚的走着,一边扭过头来笑着对你说。

山脉比你想的要近,就像一块幕布悬挂在前面不远处,然后你觉得你看见了一张门。一张灰色的门,在一片灰色里,所以很不起眼。

你们来到门前。门上面什么东西唧唧嘎嘎地响着,然后出现一个方孔,一根枪管伸了出来。就在这时,迈克敏捷的跳到你的身后,用手紧紧抓住你把你顶在前面。一串子弹射进你的身体,你整个身体感觉都要炸开了。你低下头,看着乱七八糟的一团血肉。

迈克把你放倒在地上。

“没事的,没事的。”他笑嘻嘻地说着,着急地冲过去打开了门。

但是一个中年男人站在门洞里,就是广告里的那个人,他手里拿着一把手枪。

“妈的。”迈克咒骂道。

一声枪响,迈克仰天倒在灰色的尘土里,脑袋的一半不见了。

那个人端着手枪走到你面前,你还没有失去知觉。

“亚伯拉罕。”你居然认出了他。

“查拉斯图特拉。”他也认出了你。他撇了撇嘴,摇了摇手中的枪,说道:“对不起。”然后冲你扣动了扳机。

你醒来的时候坐在服务处外面的走廊上,旁边是脚伸长了搁在围栏上的迈克。

“我就说了,没事的。我们都是死人了,死人的问题就是没法再死一次。”他嬉皮笑脸地说道。

你站起来一拳把他揍到地上去。

“这是埃及!”从地上爬起来的迈克在你后面愤懑地叫嚷着。

“我知道,还有西夏。”你头也不回地回答着,越走越远。


你记得你叫李英俊,你是西夏的王。

但是具体来说,你只是每天早上准备开始战斗。你坐在山坡后面的交椅上,让仆人依次为你穿上内衣、罩袍、札甲、兜鍪。戴上兜鍪之后你的视野就不是那么开阔了,你只能看见差不多正前方护额以下的东西。你要看天的时候,要把头抬起来,你要看底下的时候,要把头弯下去。

在你适应着兜鍪视野的时候,你的导师,一个笨拙的老男人,爬上山坡的天际线去侦察。看着导师弯着腰,大肚子摩擦着黄绿色的杂草,以这样笨拙的姿势慢慢爬,竟然让你有一种奇特的快感。你目不转睛地看着这个老男人喘着粗气,却不得不装出很谨慎的样子,把头从山坡尖子上慢慢伸出去——忽然,一粒子弹打来,导师的头颅整个的像朵鲜花一样炸开。

很快你就意识到这只是一个错觉。因为你的导师正蹒跚的爬下来,走到你的面前,冲你点了点头。

周围的人都在等待你的命令,但你只是慢慢地站了起来。

于是传令官发出了命令,战士们黑洞洞的面孔上的期待得到了满足,开始各自转向自己的战马,麻利地爬上这些等候已久肥壮动物的脊背。

仿佛有一首歌在唱。……实际什么歌声也没有,只有马队展开阵线的步伐声,空气摇荡着,像篝火旁的迷醉来临了一样。战士们催促坐骑,晃动它们油光淋漓的大屁股翻过山坡。

目标就在山坡后面,看上去是一个集市。从各地的商贩赶到这个山丘之间的小山坳里,因为毫无意义的原因紧紧聚集在一起,就像等待着搅拌的一锅粥。

人们惊慌四散,逃不走的就跪在地上祈祷,他抬起头向着上面喊道:“光明至大,拯救众生!”

你的阔叶矛划过他的喉咙,他像被女人采过的忘忧草一样枯萎了。

队伍穿过集市,登上另一面的山坡。回头看的时候,刚才跑散的商人已经开始重新聚集。看来什么也挡不住他们交易的兴趣,无论风雨雷电,生死祸福。只是地上死去的同类有点碍事,于是一些好心人把它们拖到集市的另一边,就地掩埋,然后顺手立起点什么作为墓碑,参差不齐好像另一座集市。

传令官等待着你的命令,但是你的注意力在你的导师身上。

你们都停留在一根无形的线上,你的战士、仆人,奴隶,肥壮的马匹,当然还有你自己,但是你的导师在继续前进,一直深入到灰色的天幕里面。

你知道那里有什么,那里有一个灰色的铁骑士。铁骑士全身上下包括他的马和他的马的蹄子,都是灰色的,所以你根本看不见他的存在,你只是知道他存在而已。因为你的导师会向灰骑士进攻……想想他那么笨拙、肥胖、总是满头大汗,他会被铁骑士刺中,然后象袋面粉一样倒下来。这时候你只要点点头,你的仆人就会去把你可怜的导师拖回来。导师奄奄一息,但不会死。过了一个夜晚,他又会从地上爬起来,投入新的战斗。

你的传令官聚精会神的看着你,而你聚精会神的看着你的导师。

他又在与铁骑士战斗了,他又在笨拙的挥舞他的长矛了,他又节节后退了,他就要倒下了……但他只是浑身一震,没有倒下来,那么倒下的肯定是那个看不见的灰骑士——这是一个合理的推断。你看着你的导师举起他的长矛,吻了吻它,把它立在沙砾上,好像一根标尺,然后策马向前而去,转眼就消失在无尽灰幕里。


交椅立在集市中央,你坐在交椅上面,你的仆人把商人们依次带到你的面前。

你对他点点头。

你的意思是你的导师去哪里了?

他是一个长脸的男人,风霜在他扁平的脸上留下了斑驳的痕迹。他对你使劲的摇了摇头,好像怕你看错了他的动作一样。除了这些,他没有什么别的表情。

你让仆人们把他拖远点,然后取下他的帽子,让他捏在手心里。然后一个人从后面把住他的头发一拉,让他面对着上面。当他以为可以说点什么的时候,另一个人正好用斧子从前面砍在他的喉咙上。

每天我这样询问十个人。

因为导师告诉我,杀十个人比杀一百个人好。

你有点怀念导师了。毕竟他那些笨拙的姿势,粗糙的战术动作,毫无逻辑的教导,都不是在这里经常能够遇到的。你非常期待有人能告诉你点什么,这样你就能找到点什么理由去干点什么别的不一样的事情。

一直没有回答。这些沉默着的人虽然面相各异,但都牙关紧咬,一声不吭。你对“恐惧”也失去了信心,也许他们的确对死亡有恐惧,但来交易的欲望比死亡的恐惧更大。在这样的死亡的威胁下,集市的人数居然没有减少,无论环比还是同比,居然一直在增长。你在考虑要不要增加这个“死亡咨询”的数量,哪怕仅仅是为了地区的经济平衡也好啊。

但是一件事情改变了进程。

你看着一个商人的脸,他正在摇头。摇头的频率和你所见的其他人完全一样,但是你没有示意你的仆人把他带下去。因为你发现了一件事。

“我是不是咨询过你?”你虚心地问道。

你面对的人一阵惊慌,但是慢慢的,他重新安静下来。

“是的,陛下。”他的眼睛逐渐变得清澈,口齿清晰地回答道。

“那么,为什么你还在这里呢?如果我已经咨询过你,那么你应该已经被我的仆人带下去,去到那里……完成了一切。”你用了个委婉的词来指代发生过的一切。

“是的,愿陛下神明丰茂,如绿洲里的喷泉。”

“可你为什么还在这里?”

“这……很可能是一个错误。”

“一个错误?”你凝视着他,时间比任何一次咨询都久,但很快你释然了,你说道:“算了,这跟我又有什么关系?我只想知道,你知道我的导师,他到哪里去了吗?”

“陛下的导师?不是去埃及了吗?”

“埃及?”

“埃及比这里好,服务也多,用户也多,不像这里这么贫瘠。”

“我能去埃及吗?”

他看了看你。

“恐怕不行,陛下。您是这里的陛下,但您不是用户啊。”

“这有什么不同?我可以让你生,也可以让你死。”

“是的。陛下,请饶恕我的冒犯。但是我得说,这和用户是不同的。用户是……另一种东西。他是我们这个世界之外的某种东西。”

“一个旅客?”这和我对导师的印象接近了。

“有那么一点像。遥远的,您永远也不能去到的某个异国的旅客。”

“我一直以为王者是无所不能的。”

“当然,陛下,您无所不能,但是,只是在这个世界。”

你忽然明白你为什么要在这里按照某种教条来决定每天杀多少人了,这样就能掩饰你真正的恐惧,你一早就知道的,和看见的,但是你也知道你永远不会明白的那个东西。

你离开了你的交椅。

你推开了你的仆人,自己穿上甲胄。

你骑上了马。

你端起了你的长矛——在你忠诚的仆人的帮助下。

你策动坐骑离开了众人,离开了山坡,离开了你熟悉的一切,进入了无边的灰色。

在那里,你遇到了灰色的铁骑士。

你们格斗着。

灰骑士非常厉害,你落在了下风。

“我是西夏的王者,我命令你退下!”紧急关头,你对着灰骑士发出竭尽全力的呵斥,你的声音在无尽的灰暗中显得如此绝望。


你拿出一面小镜子,就在走廊下,就着稀薄的清晨阳光,梳理了一下头发,还有一些别的修饰,比如拿出一支很淡的口红在嘴唇上抹一圈,总之努力使自己看上去不像一个死人。

你敲开了门。

门打开一缝又猛地关上。

但你眼明手快,在那之前把脚顶在了门缝里。

“你们还要干什么?!”一个惊恐的老女人在门页后面叫道。

“哦,别这样,别这样……我知道,我们有点误会,但是误会终究会消除,对不对?实际上,问题已经解决了,我只是带来一个结果,……好的结果。”

这个干瘪消瘦的老女人疑惑地看着你,还有你的身后。

“我可以进来说吗?就我一个人。”你眨着你想象中的母鹿眼睛说道。

对方叹了一口气,放松下来,把门打开,让你走进这间摇摇欲坠的屋子。屋里杂乱无章的摆放着不知道从哪里捡来的破旧家具,旧衣服和杂物堆得到处都是。一个灰尘满面的大男孩从里屋钻出来,看着你瞪大了眼睛。

“早上好!”你笑起来,并且敬了一个埃及式的礼,然后在口袋里摸了摸,只有一张宣传单,你把他掏出来对着大男孩摇着,说道:“瞧!全埃及劳动与服务公司的优惠券,怎么样?”

小男孩把手背在后面,闭上眼睛,一步步退了回去,消失在里面的那张门里。与此同时,里面传出疲倦男人的咳嗽声。老女人走进去,里面就开始争吵起来。他们的本地俚语说得飞快,你什么也听不清楚。不过等你也走进去的时候,所有声音都停下来。

“呵呵,我说,我只是来问个好。”你对着床上的男人说道,尽量不让回忆里那些挥舞的拳头和卑微的惨呼扰乱你的表情。那个男人的呼吸都要停止了。他对你的恐惧流于言表。你只好走了出来。里面又开始争吵起来。

“好吧,究竟要怎么样?”那个女人怒气冲冲地走出来的时候,你已经推开沙发上的杂物,在那里尽量舒适地坐了下来。

“哦,是这样的。还记得我一开始说过的吗?一切都会解决的,都会解决的。”

你取出一叠纸币放在桌上,还有一份打印出来的文件。但纸币比较好,你把它推到女人的眼皮子下面。

“这是什么?”这回轮到女人要窒息了。

“你们想要的,……无论你们争取的是什么,这就是。”

女人谨慎地把那叠钱拿起来,然后贪婪的数起来。里屋的男人似乎察觉到什么,发出愤怒的咆哮,而你面前的女人,就在你面前,毫无顾忌的以咆哮回应着。

“这只是一半。还有一半,需要在你签了这份文件之后。”等咆哮好不容易停止了的时候,你说道。

“什么文件?”

“你知道。公司希望事情比较简单,也就是说,这一切都与……那个,还有那个,还有那个……都无关。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对吗?所以,这是一份声明。只要你签署了这个,就等于让所有人知道,一切都只是我们之间的事情,是一件在正常流程中的事件,对吧,这对我们大家都好。”

“……本人在此郑重声明,本人从未参与唯一光明教会的任何事宜,所有关于‘信使’的陈述均属不可信的谣言,所有关于本人及家庭参与唯一光明教会的传述均为捏造……”

里屋的咒骂声又再次响起。

不过你一点也不着急,也不气馁或者有什么别的负面情绪,你需要的只是一点儿耐心。你完全相信,等你离开的时候,你会拿到签好的文件。


通道很长,以至于象你这样有耐心的人也有点不耐烦了。

窗口里面的老头奇怪地看着你把文件放在窗台面上,然后慢慢地把文件扒过去。

“办公室叫你过去。”等文件掉到他的桌子上,老头说道。

“过去?现在?”

“总之就是说,你一回来就去办公室一趟。”

“没说什么事吗?”

老头什么也没说,只是打开了旁边的铁门。

你有一种极度不想进入那张铁门的欲望。

“我能不去吗?”

老头惊奇的看着你。

“好吧,起码我反抗了。”你在脑海里这么安慰着自己,然后走了进去。

办公室里都是人,他们在翻箱倒柜的寻找什么,看着装是其他部门的人员。

“啊,剑一,剑一是吧。”一个年纪较大的办事员站起来,整理了一下自己的着装走了过来。你忽然意识到他是在叫你。

“是这样的,发生了一些事,我们去旁边的办公室吧。对了,我拿一下文件。”

到了旁边的办公室里,两边坐下,对方打量着你,然后对你非常专业的笑了一下。

“可能你还不知道吧。你的上司,现在正在法老的审务厅。”

“哦。你们打算帮他把办公室搬过去吗?”

“很好笑。说起来,其实我们也不知道究竟怎么回事。不过听说,那些法律文件触怒了法老。因为那些文件上有那个东西的这个词。”

“哪个词?哦,好吧……可是不在文件里写进那个词,怎么切断他们与那个词的联系?”

对方又非常专业的笑了一下。

“这就是关键所在了。不能为了阻止那个词,反而让那个词污染了文件。也许在法老眼里,文件,起码和现实当中的那个东西同样重要。我是这样理解的,也不知道对不对?”

“好吧,那我该怎么做?”

对方又非常专业的笑了一下。

“你知道,你和你的上司为公司做了很多,这些公司都知道。但是,现在的情况下,公司必须要和错误切割开来。要让错误的这一部分,变得不存在。你明白吗?我看过你的履历,我觉得你应该是很能够理解这一切的。我们会给你赔偿金。”

对方拿出一叠纸币,推到你面前。

“这件事其实比我们想象的都简单。由于公司与你之间,本来就没有签署任何劳动协议,所以完全不用签署任何文件。这样倒是挺方便的,不是吗?”

他打开一个文件袋,把一叠文件拿出来推到你面前。

“那这是什么?”你好奇地问道。

“这是一份保密协议,签署了之后,你将保证不会就错误方面的事情泄露任何一个字。这样我们就有了共同的基础。”

你拿起文件看了看。

“谨以本人所有的财产起誓是什么意思?”

“据我们所知,在你名下的财产不多,但是文件上必须要有一点儿保证。这就是个过场,只要你遵守保密协议,那么什么都不会发生。”

“如果我不签署呢?”你随口问道。

“我希望那样的事情不会发生。”

“用祈祷吗?”

“真的很好笑。”

对方又非常专业的笑了一下,然后把笔递了过来。

你看了看天花上的监控,提起笔潇洒地在文件下面签了字。


世界在你面前晃荡,像搅动的火堆上升起的火星。

原来这是因为你在水里。

你逐渐从水里起来,注意到眼前是夜里深蓝色的河水,东倒西歪的房屋在星星点点的火把之间隐约闪烁,忽然一堆火焰升腾而起,一群人疯狂的叫嚷奔跑,另一群人在后面追赶殴打。

“这就是埃及?”你的心里充满了疑惑,但另一声音又让你确信,“好吧,导师,我来了。”你自言自语地说着。

你慢慢的走上岸。

“瞧!那里还有一个!”打人的凶手们把一个落下的倒霉家伙摁在地上殴打,但这无法让他们贪婪的心得到满足,于是他们很自然的发现了这个从水里走上来的你。

“他肯定也是暴徒!抓住他!”

“不,无论你们在找谁,我不是那个人。”你骄傲地说道,“因为我是西夏的王,我是李英俊。”

回答你的骄傲的是一顿乱棍。你倒在人群中,即算如此痛苦让没有让你的骄傲丧失。趁着最后的棍棒变得稀疏,你推开他们又站了起来。

“谁是埃及的王?让他站出来,我要跟他说话。”

“打死这个暴徒!”这群人又涌了上来。

你开始反抗,但是他们人多势众,你又被打倒在地上。你感觉到他们的棍子击打你的身体,你感觉到你被打中的那个部位在变形,在破碎,甚至在消散,但是消散的部分又从你身体里面向外生长了出来。

你抢过一根棍子,用手臂一下把它打断,然后把它尖锐的部分刺进一个倒霉家伙的喉咙。你把另一个家伙踢到水里。他旁边的那个,你把他提起来,然后把他的腰撞在码头的栏杆上。看上去他会有一段时间爬不起来了。这些行为让你身边清净了不少。但围着你的家伙只是那群人当中的一部分,现在那边的人都朝这边看了过来。不过也在这时候,你看见了那群人当中的一个,拎着一柄奇特的武器,它像是镰刀,但是是外面的一边有刃。不管怎么说,这让你露出了微笑。

几分钟后,除了你身边倒下的几具残缺不全的尸体之外,附近都变得干净了。

你拎着你的新武器慢慢走进街道。有些人在向你窥视,他们就是刚才被那些人追打的“暴徒”,但你觉得他们和你曾经见过的商人们一个味儿。

越往前走,人越来越多。他们在低声说着什么,是一个词,一个也许有着特殊意味的词。等到他们声音足够大的时候,你也听到了,那个词是“信使”。这没什么特别的,西夏也有信使,通常是些能在大草原上骑马好几天的奇怪家伙。但是西夏需要骑马好几天去哪里呢?这让你又有点困惑起来。

“信使!信使!”

他们的声音在增强。你很烦恼,他们最好不要挡着你的路,无论什么时候,挡住一个王者的路是不明智的,但另一方面,一个自己也不知道路在何方的王者如何确定这就是王者之路呢?

就像故意违背你的意愿,人们挡住了你的路。一个妖怪一样的老女人,伛偻着从人群里走出来。她的面孔混合着恐惧和期待,她的声音在颤抖。她问道:“你是信使吗?”

“信使?不,我不是。”你觉得有必要宣告清楚,于是你大声说道:“我是西夏的王,我是李英俊。”

周围的嘈杂都安静下去,这没有让他们产生理解,从而退却,反而让他们产生了某种期待。

老女人脸上的神情都要崩溃了,但是她也没有退却,反而向前一步,更加紧张地问道:“那么,西夏的王,你来这里是要干什么?”

你想告诉她你只是来寻找自己的导师,但是在这么多人面前你觉得这个理由太弱了,不符合你王者的身份,于是你说道:“我是西夏的王,我来到埃及,我将征服埃及!”

为了加强你话语的权威,话语结束的时候你举起了你新的武器。

与你期待的再次相反,人们对你的话语发出欢呼,就像他们早已等待着这一刻一样。


很快你明白了,埃及正在发生暴乱。这些人们因为强烈的不公而走上了街头,然后遭到了袭击你的那些人——法老的护卫队的殴打。

“倾听人世间的不公,是王者的事。”你记得你导师说过的话。

虽然倾听是一件很需要耐心的事,但时不时会有非人的残忍让你振奋。你觉得你已经听得够多了的,这样的怨恨解决不了问题。更何况作为一个王者,你已经想到:这时候埃及的王者——法老大概已经在聚集他的军队,准备剿灭这些喋喋不休的农夫和猥琐的小商贩了。

你从他们迎接你来到的小花园的常青藤架子下面站了起来。

“够了,够了!你们的痛苦,我早已知道。我不是来听你们重复苦难的,我是来赢取胜利的!”

所有人都静下来,你觉得他们有点不知所措。

忽然老女人叫起来:“胜利!胜利!胜利!”

人们顿时明白了,开始跟随着叫嚷:“胜利!胜利!胜利!”

你举起你的新武器。

“在这里我要说,苦难!已经够了!现在是胜利的时刻!跟随我的人,生!背离我的人,死!”

“向光明者生!向黑暗者死!”旁边的老女人歇斯底里的嚎叫着。

你不太懂为什么你的话跟光明黑暗扯上了关系,但你意识到这不是辩论二者关系的恰当时候。实际上,这些嚎叫的效果非常好,你终于能够带领着众人走出那个逼仄的小花园,走向宽阔的街头。人们向河水的支流一样汇入你身后的人群,直到前面出现黑压压的另一片——法老的护卫队。

你松了口气,再没有比战斗更简单的事了。你举起你的武器,甚至加快了脚步。周围都是人们忘乎所以的喊叫:“向光明者生,向黑暗者死!”

他们完全疯了,你看见他们冲得比你还快,身上却只有愤怒的拳头,其结果当然是被全副武装的护卫队士兵狠狠揍在了地下。但后面其他的人根本不在乎,他们重复的冲上前去挨揍。如果没有你,你怀疑他们全都会死在这条街上。你的武器切进敌人的身体,对方的阵列就像被狼咬住的猎物腹部一样撕开了裂口,然后就被你身后的洪流彻底撕碎。

狂乱的人们追逐着失败者,就像之前发生的一样,只不过双方的身份调转了过来。显然胜利的狂喜也感染了整个城市,现在过去在这里发生的苦难变成了人们聚集在一起的动力。

法老宫殿的宏伟大门在烈焰里熊熊燃烧,疯狂的人们冲进神圣的房间,把身穿华服的人从高高的窗口掷下,或者剥光他们让他们从山一样高的梯级上滚下来。这不是一场荣耀的战斗,这只是一场歇斯底里的发泄,一场沦为毁灭的暴乱,一场毫无节制的屠杀。

“所以只有屠杀者才能完成一次完美的屠杀,而心中的屠戮什么都不是。”你想起你导师的话,现在你更加怀念他了。

当发泄一空的人们终于认识到他们什么也不是的时候,他们重新聚集到高台上,你所在的地方,围绕在你周围,既是你权力的来源,也是你权力的目的。

他们带来一个消息:“我们没有抓住法老,他逃跑了。”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们还带来了一个问题:“我们该如何处置抓住的这些人?”

抓住?你觉得他们只是杀得疲倦了,杀得杀不下去了。如果他们都像你从前那样,有仆人,有军队,有一整个王朝在支持,在处理捕获、杀戮、和尸体处理方面有一整套非常合理的方式方法,也许他们就没有这样的问题了。

“够了!杀戮已经够了!”你阻止了那些比你更疯狂的人们,对这个问题你有你的保留意见,“每天只能杀十个人。从你们抓到的人当中,合理的选出其中的十个。然后召集所有人来观看这十个人的死。每天十个,不能更多,如果有争议,让他们争议,让他们证明谁才是这十个当中的你。这才是杀戮,这才是让人恐惧的死亡!”

你感到周围的人第一次露出心悦诚服的表情,之前他们是感情上追随着你的,现在他们开始要从理智上追随你了。

“那是什么?”一个人指着远方的山麓说道。

你和其余的人马上都看见了,灰色的山麓上闪起一点耀眼的红点,然后那个红点在迅速变大,变得非常大,眨眼间已经到了你和所有的人面前,然后是巨大的爆炸。

你看见刚才还在杀戮的人们在爆炸的气浪中被吹成灰烬。你也在这个过程当中,但你在最后消散之前的一刹那又从虚无中生长了回来。

你掉在一片废墟当中,所有追随你的人们都在这场大爆炸中变成了尘埃,只有你赤身裸体的站在那里,犹如初生。

你慢慢的,但是坚定不移的向那座灰色的山麓走去,路上捡起了一柄刚才用过的那种外弧刃的武器。你刚刚有点习惯这种武器的斩劈方式,你觉得你还需要练习。

灰色的山麓比想象的还远,但是距离终究是有限的。

法老的禁卫队,一些灰色的武士,向你射箭,抛射标枪,最后冲上来跟你格斗。

这一切都不能阻止你。

你登上了山麓,那里有一根巨大的朝着法老的王宫方向的铜管,铜管的一端是另一座王宫。你走进去,在一个可以看到铜管末端的房间里——这房间很大。有一张摆在正中间的华丽桌子,桌子后面坐着一个忧愁的老人。

“查拉斯图特拉!导师,是你?”你从未想过法老竟然是你的导师。

“你……”导师用手指着你,好半天终于想起来了点什么,说:“你怎么没穿衣服?”

“其实我是来找你的,导师。”你有点不知道该笑还是不该笑,“可是你的这玩意把我的衣服都炸掉了。”

“炸掉了?你是那些暴徒?但是你……”

“是的,我没有死。如果是别人的话,我一点也不奇怪,人们总是喜欢这种毫无意义的杀戮,但为什么是你呢,我的导师?是您教导我每天只要杀十个人。我严格的按照您的教导……可是您自己却把所有人都炸死了。”

“等等,你是……让我想一想……”导师从桌子下面拿出一本花名册,戴上老花镜,慢慢的翻找着。他的动作虽然很慢,但却很快就找完了——显然毫无结果。

“对不起,你跟我说过你是谁吗?”导师有点歉意地问道。

你笑了笑。

“我是西夏的王,李英俊。而你,现在成了埃及的法老,对吗?”

“只是一个词。”导师皱起眉头,嗫嚅地说道。

一刹那一道灵光击中了你的头颅。

“可能这就是问题的根本所在!”你大喊道。

你举起手中的弯刀,然后旋转自己的身体,以便把全身的力量都集中到刀锋之上。导师还想说些什么,但是已经来不及了,他笨拙的身体根本无法躲避你闪电一样的斩劈,于是导师的头颅就从他的脖子上飞了出去,从窗口飞了出去,一直飞啊,就像一只没有脚的鸟。


“等等……啊!”

迈克没等他说完,直接把那个家伙揍到在地上,然后从他身上搜出荷包,把里面的现金全取出来。

“才这么点?你是难民吗?”迈克歪着嘴巴,从手里扬着的这叠纸币当中抽出一张,扔在他身上,“这不是抢劫,看见没,这是收账,收账的才给你留下买菜钱。下次记得做个乖孩子。”

你和迈克转身走着,后面有人喊:“抢劫!”

“妈的,都说不是抢劫了。”迈克暴跳如雷,转回去准备教训下这个不知趣的家伙,但他马上又转回来,还加快了脚步。

“快跑!”他说。

你们迈动脚步,一路穿过一个泳池,一座别人家的院子,还有一座本来干干净净的花园,跳上了汽车。

“天啦,你笨得像头牛!”迈克埋怨道。

“你的拳头软不拉叽,……那人一点事没有……糟糕,给我启动!”你拍打着方向盘大叫着。

但是汽车发动机只是发出死乞白赖的吭哧声。

这时迈克的手机响了。

“嗨,鲍勃……真难得,你给我电话。” 迈克用一种超越眼前所有现实的稳定语调说道,然后马上话风一转,进入迈克特有的疯狂节奏:“什么?不,才不是呢。我是一直爱着你的。……快快快!我不是跟你说。……天!你怎么能那么想?那不算告发……那只是人在埃及,不得不西夏。我以为你会理解的。我把钱给了你的妻子海伦。什么?她跑了?那不关我的事,我什么也没干!……这么说吧,我也失业了。他们说这不是我的问题,这是一个社会问题。……喂,喂!喂!”

汽车终于上路了,迈克的鲍勃也甩没了。

“你相信吗?十二年零一个月没见过了的兄弟!比我的亲兄弟还亲,鲍勃!挂了我的电话!”

迈克对你吼叫着。

你留意着后面,那些追你们的人也上了车,锲而不舍的追了上来。

“你昨晚没加油?!”

“什么?哦,……那个小婊子!得了,该用用我兄弟了。”迈克在备用箱里到处找,找到一把螺丝刀,把它藏在口袋里然后顶起来,可那玩意实在不像是手枪。

“你电影看多了吗?”

“谁说的,这招可好用呢。……小心!”

整条街都是游行的人,大部分都戴着面罩,举着“唯一XX、至善至大”的牌子,口里喊着的也是这句古怪的口号。我们的车过山车一样地绕过一支队伍,队伍前头精力旺盛的男人们对我们瞪眼相视。后面的追车运气就没有我们这么好了,有人用棍棒狠狠砸在他们的车窗上,车子失控撞在路边的栏杆上。

你熟练的转入另一条支路,前后都没有人,你松懈下来。

“哦,这就是运气!伟大XX!还有别的什么赛特,马里奥的保佑!”迈克把脚放到备用箱上,把靠背向后放倒,“该考虑下夜生活了。我看看我的电话录。”

整个埃及都要翻天了,迈克却只关心晚上能遇到什么女人。当初在街区里面无目的穿梭的时候,你就得忍受迈克用同样的套话一遍遍跟不同的女人对话。你觉得你已经受够了。

你踩下刹车。

“你干什么!”迈克怒吼着,他的头几乎撞在车顶上。

你走下车,来到一座被烧毁的房子面前。多么炽烈的火焰才能把房子烧成这样。

“这里发生了什么?”一脸好奇的迈克冲过来问道。

“他们把它烧了。”你惊奇又愤怒地说道。

“他们?”迈克忽然明白过来,说:“不,不,不,也可能是他们,大光明的人,街上的暴徒,谁知道呢?”

“只有这一栋被烧毁了,这不是暴徒干的。”

你走回车上,发动了车,没有启动。你想了想,摸出了你的手机。

迈克知道你要干什么。

“这能有什么用,这能有什么用?!”他讪笑着在那里说着。这样的话虽然无力,却成功地让你停下了动作。

到酒吧你们灌了两大杯金浦尔酒之后,你跑出来找了个公用电话。

“你好,我是沙砾金保险公司的保单管理员。我们需要您的协助,稍后将为你发送保险折扣券,根据您的需求从八折一直到惊人的六折。是的,是的,完全可以,我觉得这对我们都很有帮助。……是这样的,我手上有苏格拉底先生买的意外险保单,公司收到苏格拉底先生发生意外的消息,真是遗憾。我想了解一下,保单的受益人不变吗?第一受益人是……他自己,哦,那么他的妻子呢?那个小男孩呢?什么?没什么小男孩,他们没有孩子?好的,我再查证一下。谢谢您的协助,我们稍后将为你发送保险折扣券……”

你回到迈克身边,又要了一大杯金浦尔酒。

“迈克,我们得做点什么。”你对迈克说道。

“瞧瞧你,今天跑两步都喘得像头牛,你拿什么去做点什么?好吧,如果要做,如果你一定要做,那是你,而不是我。”

“那好吧。”你转身要走,但迈克拖住了你。

“过了今晚。我约了两个火爆的辣妹。嘿!她们来了!海伦!哇!还有密特拉!”

半夜的时候,你觉得自己像一具满是创伤的空壳从黑暗的迈克家走了出来。路上一个人也没有,只有一个倒霉的音乐家扶着他的大提琴挨在灯柱上。你经过的时候他也注意到了你,于是提着大提琴慢慢走过来。

“滚开!我一个硬币都没有。”你大骂道。

那个音乐家停下来,打开他的大提琴箱,从里面取出来的不是大提琴,而是一柄闪亮而又巨大的本地特色弯刀。他拎着那柄刀走到你面前,静静地看着你。忽然他笑了。

“我又见到你了,导师,真没想到,居然是这样的场合。”

灯光下你看着这个身材健硕、目光闪闪的亚裔男子,不由一阵呆滞。

“我们见过?”

“当然,在很久以前,你是我的导师。在茫茫的岁月里,你是我唯一记得的人,正是因为你我来到了这里——埃及。你想起来了吗?我是西夏的王,我是李英俊,你骄傲的学生。”

“你是戏剧演员吗?”你苦恼地说道。

“好吧。又是这样。那么,我只好动手了。”他举起他那柄巨大的弯刀。

“等等……你为什么要杀我?总要有个原因。”

“原因?以前我都会找一找,但是现在有更好的原因。有人雇了我,来杀你这样晚上走上路的人。说真的,这算是一次偶遇。”

“谁雇了你?你不是什么王吗?你变成了一个雇佣兵?”

李英俊的脸不由得有点羞涩。

“这只是消遣的一种方式。我本来征服了埃及,结果却让埃及变成了西夏。所以我隐藏起来,让人们忘记我,然后我再混在人群中,……然后我就可以选择其他的可能。”

“等等,我知道了,你是那个信使,唯一光明的信使。”你说道。

“什么?为什么你也这么说我。我记得以前他们这么说过我,我以为是他们误会了。信使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信使必须是个彻底的陌生人。西夏的王,真是巧妙的安排。唯一光明认为,这个世界是光明背景下的黑暗投射,黑暗因为光明的碎片而得以创造这个世界,并用这个世界禁锢住光明的碎片。但光明必将到来,祂会派一个信使来解放所有的光明碎片,因为所有光明碎片都属于至善至上的伟大光明本身。”

李英俊听得皱起了眉头。

“简单来说,你必须解救我,解救这里受苦的人们,然后摧毁这个禁锢我们的牢笼。”

“我试过,但是只是将一切变成了西夏。”

“那是因为你从方法上错了。”

“方法上错了?”

“你不能按照这个世界的原则来行事,那样只是符合了这个世界的黑暗造物主的意志。你应该反过来做。”

“怎么做?”

“谁雇佣了你,就去杀掉谁。”

“这么简单?”

“也不是很简单,……因为他们很强大,强大到我们所有人都只能屈服于他的规则之下。在他规则之下,无论具体哪个人,哪一个造物获得了胜利,都是他的胜利。”

“给我一把合适的武器。让我展示给你看。我将向这个世界不可能战胜的本身发动进攻。当我死了,希望你能延续这个行动。这可能比你之前所做的都有趣。”

“我喜欢这个主意,而且我不觉得你需要再死一次,因为我将和你并肩作战。”


“等等……啊!”

这一刀斩偏了,因为刀柄上都是黏糊糊的血,而手又抽筋一样的疼,根本不知道抓紧了没有。你喘着粗气,慢慢掰开手指,用衣服擦了擦手上的血。不要想擦干净了,只是要把那些大块的血块擦掉,别藏在手指缝里就足够了。

“导师,我说你缺乏锻炼你不会生气吧。”李英俊站在旁边,像没事人一样。但是在刚才那个讨厌的家伙扣动扳机之前,李英俊挥刀把他劈成了两半。

这就是事情的古怪之处,面对拿着现代火器的专业士兵,两个拎着冷兵器的人居然一直杀了进来。当然你承认,这最主要的是李英俊的功能,在你要死的时候他的刀就到了,而他可能是不死的,……所以也是乏味的。你忽然意识你的存在,只是增加了这个不死的人的乐趣,而你恰好也在利用这一点,来达到你原来不可能达到的目的。但不管怎么说,你累得跟被什么追了一千公里的狗一样。

好在前面已经没有更多挡路的了。你啪的推开门,门里面坐在办公台后面的亚伯拉罕吓了一跳。

“嘿!虽然我知道你很愤怒,但是你也用不着拿门出气。它们只是一些创造物,有着它们自身的目的,破坏或者摧毁它们都不会消解你的愤怒。”亚伯拉罕不满地埋怨道。

说实话,你疲倦得没有力气和他废话,你只是举起了手中的刀。

“等等!”

这次你停了下来。

亚伯拉罕指了指他旁边的那张门。

你做好防御姿势的时候,李英俊已经唰的拉开了门。这其实是一个柜门,因为里面就是个柜子,只不过柜子有门那么大。里面立着一个人形的支架,支架上挂着亚伯拉罕——另一个一模一样的亚伯拉罕,看上去和外面这个一模一样,只是不会呼吸、不会动作,也不会说话。

“他现在连修饰也懒得修饰了。”外面的亚伯拉罕愤懑地对你说,“因为你发狂的频率越来越快了。”

“频率?”

“是的。一切都关乎频率,不能太快,也不能太慢。太慢了一切都死气沉沉,太快了……就像这样。”

你疲倦地举起了手中的刀。

亚伯拉罕摇摇头,说道:“不是这个。”他像个粗心大意的下班族一样胡乱地打开各个抽屉看了看,又整了整领带,站起来说道:“好吧,既然如此,走!我带你去见……你知道,每一个创造物都有着目的,当然也包括我。而我的其中的一个目的,就是适当的时候带你去见我的创造者。是他创造了我,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你可以认为,他就是我爹。”

“那你妈呢?”

“一点也不好笑。这是个比喻,懂吗?杀戮就让你杀出了这种幽默感?好吧,虽然我也杀过你,在你还不太成熟的时候。不过我也搞不清楚是我,还是我的前任……好吧,反正都差不多……杀了你。现在都是一团稀里糊涂的了。每当你发现事情发展到稀里糊涂的阶段,其实就意味着一切已经接近了尾声。你见过扫描仪吗?就是那种嘀一声,就开始发出蓝光,慢慢的开始向一个方向稳步运动的东西。我第一次进办公室的时候就为那东西着迷。它特别像我们这个世界的进程,往复的,看上去无比规律的,严格的……你知道……”

你的厌恶终于让他住嘴。

“我被创造出来就是为了轻松愉快。记得吗?我还做过模特。这就是我的目的。但有时候,我也不太喜欢自己这样。”但一眨眼,亚伯拉罕又找到理由张开了嘴。

他非常小心的避开地面尸体和上面的污物和血迹,其中一具尸体不知道因为什么情况动弹了一下。

“吓死我了!”亚伯拉罕捂着胸口说道。

走到电梯的时候,那里有个内线电话,他拿起来拨了个号码,说道:“卫生阿姨,卫生阿姨,我们需要你……真是的!这时候你在吃饭?好了,好了,我知道这是你的权利,请你尽快好吗?我们很需要你。”

电梯来了。亚伯拉罕做了个请的姿势,好像为客户做引领一样把你和李英俊带进了电梯。

他的鼻子抽了两下。

“我一直不明白为什么要把电梯井和室内空间的空调隔开,现在我明白了,这里的气味好多了。”他说道。

你们一直下到很深的地方,然后是一条长得让人昏昏欲睡的通道,尽头是一扇窗户,窗户里面坐着个老头。

“开门。”

“门是开的。”老头说。

你们进去的时候,老头小心地打量着你,当你回看他的时候,他甚至微微一笑,好像你们是熟人一样。

你们来到一个很大的房间,是那种厂房一样巨大的房间。整个房间都是空的,只有中间摆了一张桌子,一个人坐在那里办公。不时有穿着灰色制服的文员来收发文件,站在他面前等他签名然后离开什么的。

你们走近之后,你感到那是一个高大的老人,头发花白,和胡茬一样修剪得干干净净,脸上戴着一副宽边的黑胶眼镜,挡在脸中间就像戴了个眼罩,但就算这样也没法掩盖他金鱼一样凸出的眼睛,不停地在他厚厚的玻璃片后面翻转。

他饶有兴趣地打量着你。等他清完桌上的工作,他大手比了个欢迎的姿势,开了腔。

“由我来解释一切。”他兴致勃勃地说道,“是这样开始,对吗?”他扫了亚伯拉罕一眼,不过没等他回答,又转向了你。

“你以为你死了?不,这不是真实的。”

“现在是他在拿着刀追杀我。”亚伯拉罕打断他的话,解释道。

“都一样。”亚伯拉罕他爹说道,“你以为你死了,这是死后的世界。不,这不是真的。我要说的是真正的真相,真正的真正的真相!这真相就是,你被污染了。是你,被污染了。你需要被净化。”

“当我们发现你被污染了,那么,你就会被输送到这里来。为了不让污染影响到其他人,世界上的其他人,你的家人,亲人,朋友,同事,街上遇到的随便什么人,总之你需要被隔离出来。污染你的毒,也许可以这么称呼,我们称之为密特拉,污染了你的内面。这是个专有名词,请注意,不是你的里面,而是你的内面。如果是你的里面,我们可以——简单一点来解释,没有冒犯的意思,——可以干掉你,把你埋在工业区的废墟下面,那里有着现实当中最毒的毒。但是密特拉在你的内面。有个接近的词,存在,密特拉污染了你的存在面。这意味着在找到办法净化你内面的污染之前,我们必须把你隔离,因为你的存在面,你被创造出来的根源,被污染了。你明白了吗?”

“不明白。存在面,存在面是什么鬼东西?”

“见鬼!你的智能系统是不是出了问题?每一个被创造物都是有目的的,这个目的让他们得以存在。而污染已经深入到这个目的当中。人们不会希望自己是被污染的那一个,但是,很遗憾,你的确被污染了。我明白你的困惑,这么说吧,你有没有发现,你的所有行为,最后都不可避免地走向毁灭?”

“毁灭?”

“毁灭自身,毁灭这个世界,毁灭你存在的本身。反正你就是看什么都不顺眼,看什么都有问题,什么都不对,密特拉在你的内面腐蚀着你。”

“听起来好像我一点责任也没有。……等等,你的意思是你说,你造成的那些不公平,你制造的那些奇怪的法律,你把‘光明’这个词直接从世界上抹掉,把相关的人和事物都当作污染物处理掉,你让所有人都屈从你奇怪的原则……这原来统统是我的问题?!”你愤怒得笑了起来。

亚伯拉罕他爹搓了搓他的大手。

“我是不是把说话的顺序搞错了?”他看着亚伯拉罕解嘲的说道。

后者撇了撇嘴巴,没有回答。

“你看,问题就在这里。我从创造这个世界开始,就是这样子做的。这个世界,本来就是如此在运作,一直如此,从来如此,根本就是如此。而你却觉得与这个世界无法……协调。这说明什么?你还不明白吗?我给过你多少机会,有时候我们很接近了,对不?你有没有想过,想过那么一点儿,只要你改变一下看法,从这个世界本身的角度来看待问题,……为什么你不能自觉一点,感受到问题其实来自于你自身,来自于你的内面。当然,这种不协调正是根源,正是我创造这个世界,创造埃及的原因。”

“还有西夏。”这时候一直没说话的李英俊插嘴道。

“我没有创造西夏。”亚伯拉罕他爹说道。

“那谁创造了西夏?”李英俊疑惑地问道。

“我怎么知道,我只知道,我没有创造西夏。”亚伯拉罕他爹以他那种特有的残忍说道。这让李英俊一下子陷入了茫然。

“就是为了你这样的被污染者,我创造了埃及。当然我们用了一些保护措施。其实我想你也很熟悉了,不过鉴于你的状态,我还是解释下。我们把你的存在本质固化在一片世界贝壳里面,然后用原始光束照射,于是投影出我们所在的这个埃及。我知道很难解释,简单来说,我们就像是活在投影在墙上的电影里面一样。不过这不是真的电影,存在本质虽然是不变的,原始光束却会在这个过程当中不断产生频移。这是正常的,世界本来就是这样。你所感觉……当然你也可能忘记了,你所感觉到的时间、不同的经历、角色变化都只是频移的正常效果,但无论怎么频移,存在本质是不变的,这个世界,埃及,我创造的一切,是不变的。那么,你还觉得这一切是我的错吗?”

你怔住了,你感觉得到的不是愤怒或者疑惑,而是一种奇怪的东西,一种身体层面的轻松惬意,好像你之前长久的疲倦一下子都不见了。而亚伯拉罕他爹明显早已预料到了这个结果,他很满意,而且一点也不惊奇。

“我觉得我们有点进步。”亚伯拉罕他爹说道,“让我来展示点有意思的东西。”他的手在虚空中敲击着。忽然一下子,迈克在旁边出现了,赤身裸体,而且没站稳似的一个趔趄。

“天啦!我怎么在这,我的海伦呢?”他惊奇地叫道,毫不在乎自己身上一丝不挂。

“迈克,你为什么出卖查拉斯图特拉?”亚伯拉罕他爹也不在乎,他直接问道。

“什么,我出卖了……天,说好不曝光的,你这让我怎么活?”迈克羞愧又愤怒地骂道。

“迈克打电话给亚伯拉罕,说你已经失控了。亚伯拉罕按照惯例,发布暗杀你的指令,他的下属在杀手列表中随机选择了一个成功率不太高的杀手,于是你们相遇了。”

“成功率不能太高,会暴露的。”李英俊解释道。

“现在回到迈克的问题。有没有发现,其实你们很像。”

“一点也不。”你和迈克都摇头说道。

“那是因为你们没对比你们的存在本质,本质上你们很像,所以你们总是走在一起。按照通俗的说法,你们就是死党,兄弟,哥们,随便你们采用什么词,都是一个意思。那么,迈克,你为什么要出卖查拉斯图特拉呢?”

“我……妈的,我怎么知道?谁会去想这种事情?”

“那你为什么出卖鲍勃?”

“好了,好了,别说了。我就是为了钱,物价越来越贵,对不对,我很缺钱。”

“从鲍勃到查拉斯图特拉,线人费从来没升过,但是物价升了653%。而且你从来不缺钱,没钱你就去抢,去骗,你是个恶棍,流氓,惹不起的恶人,你什么都缺,就是不缺钱,对不?所以你出卖你的兄弟,这究竟是为什么?”

“因为他们都变质了,他们是这个世界的渣滓,他们是人类的公敌!这样说您满意了吗?”绝望下的迈克反倒是开始尽情地反讽起来。

“因为他本质如此,不论他怎么频移,他的叛徒本质是不变的,他有告发朋友的本能。”

“不,那不是我!”迈克哀嚎起来。

“不,那就是你,这些都写在你的存在本质当中。为什么你这么做,却总是不接受呢。”

这时候,门口走进来一个推着地面清洗机的老太太。她一进来,就开动清洗机,在那里干起活来。机器发出的噪声,把这里所有的声音都压了下去。

“嘿,嘿!卫生阿姨,现在停止工作好吗?”亚伯拉罕一路小跑过去,对卫生阿姨说道。

卫生阿姨毫不示弱报以一串高亢的说话,但是完全听不明白。亚伯拉罕看来不是卫生阿姨的对手,现在卫生阿姨不但继续开着清洗机,而且一边清洗,一边朝这边过来。这是个瘦骨嶙峋的老女人,但是背上却背着一些超大的清洗用具,超出她的头顶使她就像一座移动的上面长满参天大树的小山丘。当她走得更近的时候,你看得更清楚了,岁月在她身上刻下了太多的痕迹,就像整个世界的变化都在她脸上和身体上表现了出来一样。现在她那不顾一切的,辽阔高亢的咒骂声已经盖过了一切,在整座宏伟空荡的房间里回响。

“她在说什么呢?”你不由得小声问道。

“她好像在骂,你们这些骗子之类的。”李英俊小声说道。

“你能听懂?”

“她说的话和西夏方言有点像……一点点而已。”李英俊带着疑惑的解释道。

“哦。”你忽然有点明白了。


“如果世界被创造成这个样子的话,显然,世界的创造者是个什么东西,也就可想而知。”你直视着亚伯拉罕他爹的金鱼眼慢慢地说道,“没有理由你创造的这个狗屁世界,却要我们来接受。你自己不觉得这很可笑吗?”

亚伯拉罕他爹有点震惊了,不能置信的看着你,手在桌面上习惯性不知所措的抓摸着什么。

“我还以为你明白了,我还以为你明白了。”他沮丧地嘟囔着,“我的证明如此完美。”

“完美?你说世界是这样子,本来就是这样子,所以我们应该接受这个样子,对吗?但是,你的智力系统是不是出现了问题?我们不接受这个样子的事实难道就不是这个世界的一部分吗?哦,对了,归于污染。这真是好解决问题的办法,只要与你不同意见,就归于污染。如果这个世界全都被污染了呢?你要隔离整个世界吗?”

“迈克,鲍勃是谁?”你转过头问迈克道。

“鲍勃……他是……” 迈克犹犹豫豫的说不出来。

“我查过,鲍勃是唯一光明的一个分支教派的传道者,他很善于传道,特别是善于在埃及的上层人物中间传道。有人想要利用他获取埃及的世俗权力。就在这个时候,迈克举报了他。没错,举报是可耻的,但是迈克举报他却改变了鲍勃的道路,他不再对埃及有任何的幻想了。他成为一个真正的传道者。”

“因为这次举报,迈克整个人都被崩溃了,因为他自己也是你刚才那样认为的,叛徒是他的本质,因此他自己就扮演起叛徒来。不,不,这是错的,迈克的本质不是叛徒,而是对这个世界的规则的背叛,是对这个世界逻辑伸出的一根大大的中指。”

“哦,不!”旁边的迈克哀叹道:“别把我跟什么唯一光明扯在一起,没看见我现在的麻烦够多了吗?”

“迈克他自己或者还没有意识到,因为他还没有遇到他的信使。而我遇到了,西夏的王李英俊,他不是来解救埃及的,他是来解救我的,他是我的信使。我想你这里大概只有你清楚,我说的才是真正的真相。”你对着亚伯拉罕他爹说道。

“狗屁!全都是狗屁!”亚伯拉罕他爹变了脸,“你真是让我失望,真没想到密特拉已经腐蚀你到这样的程度!好吧,好吧,唉,这都是你们逼我的,是你们的错!”

他的手指在桌面上乱动着,然后,迈克啊的叫了一声,好像看见了什么特别恐怖的东西,然后唰的一下整个人消失了。

“看见没有,我只需要动动手指。”亚伯拉罕他爹阴森森地说道。

“这就是你所说的什么世界规则?你这是赤裸裸的暴力!”你谴责道。

“我得提醒你一下,查拉斯图特拉先生,刚才可是你们用刀子对着我的。楼上走道上的血还没干呢。”亚伯拉罕阴阳怪气地插话道。

你和亚伯拉罕他爹都没有理睬亚伯拉罕。

“好了,我要把你留到最后。”亚伯拉罕得意地冷笑着说道,“所以,现在轮到这位成功率不高的杀手了。”

李英俊有点犹豫,但是亚伯拉罕他爹的手指动得也是太快了,他最后得意地用手指一敲,然后指着李英俊说道:“瞧!”

但是什么也没有发生。

“这是怎么回事?”亚伯拉罕他爹惊奇地说道,他转向亚伯拉罕,皱着眉头问道:“真的有西夏吗?”

“这……上次我拍广告的时候他们问我要不要炒个更。”亚伯拉罕吞吞吐吐地回答道。

“一个盗用我们设计的世界?”亚伯拉罕他爹一脸揶揄地问道。

亚伯拉罕还没有回答,李英俊已经抢先一步上前,一次完美的挥刀。

亚伯拉罕他爹的头颅就从他的脖子上唰一下飞上了天,直到撞到上面的屋梁才掉下来,正好掉进一直在旁边礼貌的等待着的一个文员的怀里,她发出撕裂心肺的惨叫。

“呼——”李英俊舒了一口气,说道:“刚才还以为……哇,我居然有点紧张。好久没有这样子了。”

他提刀转向亚伯拉罕。

“哦,不!难道你还没看出,其实我是忠于您的吗?”亚伯拉罕哭着说道。

“好吧。其实我对杀一个假人也没啥兴趣。”李英俊放下刀。

你和李英俊向外走去。经过门口的时候,你和老头互相点了点头。

“没想到事情这么简单。”李英俊说道。

“你觉得就这样杀死了这个世界的创造者吗?”

“我也听他说了那个什么光和固化的东西,我们去找找把那东西也摧毁吧,如何?”

“如果我们是投影,你觉得投影能找到自己投影源吗?”

“能啊,慢慢找总会找到的。”李英俊精神百倍地回答道。

你不由得对李英俊刮目相看。

“现在我们去干什么呢?”李英俊说道,这话听起来就像是在听迈克说话,“对了,你刚才说我不是来解救这个世界的,那我是来做什么的?”

“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啊?难道你想让我成为你的囚牢?”你奇怪的反问道。

李英俊愣住了,然后微笑慢慢从他脸上露出来。

“哈哈,原来是这样。那我……对了,你觉得刚才那个亚伯拉罕怎么样?我觉得他还挺乖巧的。那就这样吧。导师,很愉快和你走完这一段旅程,现在我要去做我自己的事了,再见!”

他哈哈一笑,冲你一挥手,转身往你们的来路走去。而你,摸出了你的手机。

“迈克,在哪?”

“妈的,快来,灰色的山上,这里有一只灰色的老虎。妈的,我知道我今天真是倒霉透了,但我还不想死在老虎的嘴巴里。快来!”

迈克的呼喊在你耳边回响,你不由得松了一口气,然后朝着你的去路笨拙而蹒跚地奔跑而去。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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