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晚上,秦嬷嬷拉着我的手,说了很多的话。先回顾了她以前跟在我母亲身边时的快乐时光,又总结了一下她照顾我和弟弟的操心日子,最后还展望了一下她对未来生活的期许,“老身就想着以后有一方小院子,陪着公主逗逗孩子、养养花,平平谈谈的过日子就好。”
“嬷嬷,我也是这样想的啊!我本来对富贵权势就没有兴趣,只求有个真心相待的良人,共度岁月就好。”我被温情的气氛感染,也说的热泪盈眶。
“那你赶紧找个人嫁了啊!”秦嬷嬷再没方才的慈眉善目,恢复了往常凶巴巴的样子,“公主啊,这世上哪里有完美的人,别再这个有毛病那个不合适了,真没有时间让你慢慢挑了。难道你真想和亲远嫁?”
“不想。”我摇头。嬷嬷,这才是你今天找我谈心的主要目的吧。
“这样吧,你明天去宫外走一走,看能不能遇到个一见钟情的。”嬷嬷说出了她的主意。
您老当是说书呢?我才不信这种浪漫邂逅的事情会发生在自己身上呢。可老嬷嬷完全不顾我的反对,一副就这么定了的样子,去为我安排明日的出宫事宜了。
然后,我就失眠了。我真得已经穷途末路到要去大街上“撞艳遇”的绝境了吗?
披上外衣,我走出了寝殿。此时已是月上中天,所有人都睡下了,只除了陈安。因为,我看到他在院子里练斧头。
对,是练斧头,不是练剑。当初为了防止他再去行刺,我清理掉了锦华宫所有的刀剑利器,只给他留了一把劈柴的斧子。正当我愣神之际,斧头闪着寒光,带着强大的气流劈了过来,停在了距离我脑门只有一毫厘的地方。
这是要把我劈成两半吗?陈安,我的确是很虐待你,可看着你平日不声不吭任劳任怨的样子,我以为你不在意的,甚至还觉得你喜欢受虐呢。却原来你心里竟藏着这样深的恨啊。
“公主,别怕。”陈安伸手想拉起瘫软在地上的我,可任是惊魂未定,我也知道该离他远些的,我用手撑着身体,往后退了一下。
“刚才是有只蚊子落在公主的额上,我才用斧头赶走的。”陈安忙解释道,可他往前走一步,我就往后退一步,直至被逼到墙角,退无可退。
编这么离谱的瞎话,你以为我会信吗?冬天怎么会有蚊子,你又怎么能隔这么远就不差分毫的砍了它。
可当陈安把斧子递过来,我清楚的看到上面确实有只蚊子的残躯时,我不得不承认,这真的是事实。抱膝靠墙坐着,我尽力使自己保持镇定,“那个,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没休息啊?”
“心烦。”陈安也在我身旁坐下,干脆的回道。
嗯,确实应该心烦。身为男子的陈安,却被另一个男子调戏,实在算得上是奇耻大辱了。看着他心事重重的样子,我不禁安慰:“别太往心里去了,你就当今天没见过武云赞,忘了吧。”
“怎么忘得了?武云赞,我绝不会轻饶了他。”陈安恨的牙痒痒的,要不是他有伤在身,哪里会让武云赞跑掉。
“陈安,不能冲动啊!武云赞出身显赫,你得罪不起的,还是算了吧。”我尽量想让他放下,可看他眼中的狠戾之气,也知道自己的理由确实有些苍白了,一个有胆子进宫行刺的人怎么会怕一个侯门的公子哥呢。
“陈安,我在这深宫中没有什么可依仗的。一些得脸的总管太监我都不敢得罪,更何况这些高门世家呢?你还是放弃教训他的念头吧,不然出了事儿,我真的保不住你的。”
“…”
“天下这么大,什么林子没有啊,出个像武云赞这样有特殊爱好的怪鸟也是正常的,我们应该以一颗包容理解的心去对待,不该只想着鄙夷打压的。”
“…”
“其实武云赞也挺可怜的,能文能武又相貌堂堂,却偏偏有个断袖的癖好。他这是病啊,而且还是疑难杂症的范畴,也不知道他有没有放弃治疗。”
“…”
“陈安,我不知道你究竟是谁,也不知道你为什么要当刺客。这么多年了,你不说,我也不问。可我总觉得你是个心地善良的人,得饶人处且饶人吧。”
“…”
“那个,我明天要出宫一趟,你跟我一起吧,就当是散散心。”最后,我以这样一句话结束了今晚单方面的交流。陈安,但愿你能理解我的苦心,我当年救下你已是冒了极大的风险了,我真得很希望你能好好活着。
第二天,秦嬷嬷和小春红不顾我睡眼朦胧,硬是把我强拉到镜子前开始了精心的梳妆打扮。半个时辰后,当我终于睡意消退睁开眼时,却看到了镜中脂粉浓厚、满头金钗的“美女”形象。
小春红满意的道:“公主这个样子走在街上,一定可以吸引男子的目光。”
是吸引贼子的目光吧!顶着足足有一斤重的珠宝首饰,还招摇过市,真的是很不理智的呀。
秦嬷嬷又拿了一对大金环给我扣在耳垂上,得意的说:“这样就更符合大家闺秀的气质了。”
是符合土豪的气质吧!我一个真正的名门贵族生生的被装扮成了一个暴发户,这真的合适吗?
在看到秦嬷嬷和小春红赞许加崇拜的神情后,我清楚的认识到跟她们两个讨论审美观绝对是白费口舌。于是,我也懒得多说,带着陈安出了锦华宫。
我本想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快速离开皇宫,以免被人看到我“金光闪闪”的样子。可惜天不遂人愿啊!就在穿过御花园时,我遇到了詹阳公主。
真是人比人笑死人啊!
一向装扮过分繁复的她今天竟只简单的用了一根玉簪束发,而一向轻妆素颜我此刻却戴满了金银头饰。
“月妹妹今天可是贵气的很啊。”
这是嘲笑我平日太过寒酸吗?我咬紧了牙,不可原谅。
“阳妹妹今天倒是清雅了许多。”
这是嘲笑她平日太俗气了吗?詹阳眯起了眼,不可饶恕。
作为宫中仅有的两位公主,我们自然少不得要比个高下,以至于每次相遇都变成了冤家路窄。加上又是同一天出生,谁也不愿意承认对方是姐姐,于是就造就了我叫她阳妹妹,她叫我月妹妹的完全不符合正常逻辑的称呼。
“哼!”
“哼!”
我们两个人用和往常每次见面时都要发出的一个音符,结束了今天这场不期而遇的狭路相逢。
远处的丰毅看到两个公主甩袖朝着相反的方向分开后,长长的舒了口气,卷起衣袍擦了擦头上的冷汗,不禁百感交集:这护卫宫廷安全的工作真是不好干啊,不仅要提防一切暗杀下毒,还要负责防火防盗。就连宫里的两位公主也不让他省心,每次见面都要互掐,虽然如今到底是长大了,已经不屑于再干指挥宫女群殴的傻事了,可为什么还这么不消停呢。皇上啊,赶紧把她们嫁出去吧,他真得迫切需要减轻一下工作负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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