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什么能够阻挡,你对自由的向往。”许巍唱道。
你我凡夫俗子,没有足够的修行,离心灵自由的距离太远。除非,像印尼男人一样娶三个老婆,不用下地,不用赚钱,不用家务,只需冥想,让神来点化。
身体自由也难,每天两点一线,身体被锁定在家里和写字楼,以及两者之间的交通线上。能自由发挥的,仅是选择什么样的交通工具,以及面对电脑采取的姿势,用食指还是中指敲键盘。
但实现起来总是容易些。比如,不用加班的时候,华灯初上,霓虹闪烁,把身体扔到酒杯里,让我们荡起双桨,小船儿推开波浪……啊,昨晚是怎么回的家?
再比如,用或长或短的时间,把身体扔到旅行的路上。
不要让跟团毁了你的旅行,它会把你捆绑在一辆装甲车上,以急行军的节奏,冲过一个个关卡,送到购物的商场里。
自由的身体,需要自由行。
跟好友。志趣相同,心有灵犀,互相贬损,无须道歉。跟大学同学兑现十年的约,在阳朔,喝十元三支的啤酒,吃一锅热气腾腾的啤酒鱼,看有胸有臀的姑娘,看着少男少女的背影喊“青春”……
跟爱人。执子之手,先去旅行,考验两个人的三观契合度。漂一次遇龙河,喝一次白云山的豆浆,骑一次拉市海的矮马,吃一次束河的猪瞟肉,感觉对了,就制造生命……而后,带着新生命去看三亚的沙滩和涠洲岛的海。
自由的身体,还需要体验一个人孤独地行走。
张楚说,孤独的人是可耻的。
不过孤独能催生侠客般的神秘感与热血感。如傅红雪,一个人,一把刀,穿过山和大海,也穿过人潮人海。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天涯远不远 ? 不远 ! 人就在天涯 ,天涯又怎么会远呢 ?”
意淫完毕,孤独上路。想走便走,想停便停,行走,停驻,发呆,不必追人,不必等人。
坐想坐的车。
不想飞,因为不能慢慢思考人生,看沿途的风景……其实是穷和抠。
孤独地坐火车,孤独地看风景,孤独地看书——杰克·凯鲁亚克的《在路上》。装逼,欲泡妞。邻座不是老汉就是大婶,碰到年轻人,是情侣。只好合上书,孤独地看风景,孤独地打瞌睡。
终于在泸沽湖回丽江的面包车上,除了司机和我,一车子的姑娘,人多,挤着坐,一路颠簸,一路耳鬓厮磨,车内有年轻的肉体,车外有云和山,不说话,也开心……
住想住的客栈。
丽江古城,离四方街三分钟路程的客栈,闹中取静,老板娘像《新龙门客栈》里的金镶玉,明艳动人,火辣,养眼;泸沽湖边上的客栈,尖顶,粉墙,大玻璃窗,前院有盛放的向日葵,后院有大片格桑花,离湖五十米,情人树伫立在湖边,看得到夕阳打在湖面上的粼光;实在太寂寞就去住青年旅舍,男女混居,能聊天,活动口腔肌肉,开心了,去夜宵摊喝酒吃烤串,女孩子独立,不让男人买单,偏要AA……
去想去的地方。
在丽江参加一个户外俱乐部,七八个人,一辆车,一路向北:在虎跳峡,从半山腰徒步近2000米的海拔到谷底,看激流中虎跳石岿然不动,返回时爬十数米和数十米长、与地面呈直角的天梯;在属都湖,看碧玉般的湖面,笔直的林木倒映在水面;在白水台,看碳酸钙溶解于泉水后呈如玉砌般的“梯田”,盛着微蓝的水;在香格里拉的藏民家,戴哈达,喝青稞酒,跳藏舞;在梅里雪山,凌晨五点,看日出把洁白的雪山打成一片金色……
在凤凰,客栈窗外是《边城》里的沱江,看它从沈从文的书里流到书外,再流向远方。早上吃虹桥桥头的牛肉粉,晚上吃小巷里的香干炒腊肉,在江边酒吧喝一晚酒,听一晚许巍……
在张家界,一个人走在山道上,疲惫欲倒,尾随而来一匹瘦狼(也可能是野狗),不敢停,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头握紧,默默地走,直到有人烟之处,丢开石头,一手汗……
遇见孤独而有趣的人。
一个瑞典帅哥,高,瘦,喜欢拳击,一句中文不懂,独自走了大半个中国。分别时他指着地图上一个地方——稻城,对我说,“古德拜”。
一个香港女孩,护士,普通话不好,每年利用三个月年假,独自走了大半个中国。她在昆明的公共电话亭拨了个电话给我,说,你好吗,再见。
一个蒙古小伙,眼镜,长发,开朗,幽默,独自一人到丽江,在酒吧打了三年工,每年春节回家三天。同喝了一顿大酒,中间沉默良久,说,我想家……
给自由的身体和灵魂按个摩,未必要一个人在路上,亦可一个人在城中村。
于城中村租一斗室,一床,一桌,一宽带;朝北,阳光不易照进屋里,光线尚好,对面屋晾有花绿衣物;楼道内偶尔有陌生租客走动,有男有女;楼下有小食店、快餐店,中午有菜香准时飘入屋内;屋内任何角落均可吸烟,烟灰可弹到烟灰缸,也可弹到地上;朋友不定时过来,吹牛逼和发呆,中午吃个快餐,继续吹牛逼和发呆……世俗生活的质感紧紧地贴着皮肤,让身体和灵魂放松。
我的朋友说,在市中心的四居室被一妻、两孩、两老人填充后,这间出租屋拯救了他的阅读、思考、写字,以及孤独的灵魂和矫情的忧伤。
小隐隐于旅行,大隐隐于都市,巨隐隐于城中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