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的风里满是草莓的甜,再过一个多月,桑葚也会出现在街边小贩的篮子里,紫黑的桑葚颗颗饱满,酸甜可口。每到这个季节,我总会想起童年记忆里的桑葚树。
三十多年前,姨妈家门口有棵高大的桑葚树。那棵树可真高呀,五岁的我使劲仰起头,仰到脖子都疼了也只能看见层层叠叠的绿叶间漏下的光影。树干很粗,爬满了青苔,摸上去又湿又滑。表哥总说,那是树爷爷的胡子。
一到春天,桑树碧绿的叶子间都会透出白白的小花,花落,长出一个个青色的小果子。小果子每天都在不断长大,然后逐渐泛红。桑葚刚泛红,我就天天守在树下,表哥笑我像只馋嘴的小鸟,说得再等几天,桑葚要长紫了才甜。
终于,桑树上有了紫色的桑葚,表哥一放学我就拉着他到树下指给他看。他笑着摸摸我的头,扔下书包就爬上树去,树影婆娑间,他的身影在枝叶间若隐若现,像一只灵巧的松鼠。
"接着!"他的声音从树顶传来,紧接着是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熟透的桑葚像雨点般落下,我慌忙撩起衣襟去接。紫色的汁水在粗布衣裳上晕开,像一幅水墨画。姨妈看见了,总要嗔怪几句,却还是会在晚饭后,端来一盆温水,细细地为我擦去脸上的污渍。
树下有一块青石板,被岁月磨得发亮。我和表哥常常坐在那里,吃着一颗颗紫红的、酸甜可口的桑葚,看蚂蚁搬运掉落的桑葚。有时候我还会故意把吃了一半的桑葚放在地上喂蚂蚁。阳光透过枝叶,在地上洒下斑驳的光影。远处传来布谷鸟的叫声,和着风穿过树叶的沙沙声,编织成童年最动听的歌谣。
后来我离开了姨妈家,回家上学。听说那棵桑葚树在我走后的第三年就枯死了,树干被锯断,青石板也被移走。多年后,表哥也成家立业,今年过年见了一面,他的鬓角已经染上了霜白,肯定是爬不动树了。
如今,每当我看见桑葚,总会想起那个遥远的春天。想起表哥在树顶摇晃树枝的身影,想起姨妈温柔的笑靥,想起青石板上斑驳的阳光。那些散落在时光里的桑葚,早已化作了记忆中最甜美的滋味。
如今的桑葚,尽管紫得发亮,却再也不是当年的味道。或许,真正难以忘怀的,不是桑葚的甘甜,而是树下那份纯粹的快乐,是再也回不去的童年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