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作,从来都不是一件轻松的事,特别是像新闻人,当写作成为工作时,几乎没有乐趣可言。因此,在我的身边的同事,除了工作之必须,更是多一个字也懒的写的,蔡立鹏大概是个例外。所以,当捧着他的新书《就要过得比你慢》时,我丝毫也不感到意外。甚至,当我看到这个书名时,似乎也觉得理所当然,就像一个老朋友,还未张嘴,你已知道他要说什么。说,其实是文字最基本的功能,只不过,它是无声的,它是用文字来讲述。在现代社会,说的功能其实很容易被替代,比如微信,许多人已经连字都懒得打了,因为有更省事的语音。而我,似乎还不习惯这种交流的方式。因为在我看来,文字更为神圣。
任何写作的热爱和坚持者,大概也是如此。他们也几乎都是浪漫主义者和完美主义者,蔡立鹏说,阅读是与世俗生活永不妥协的一点儿“私留地”。写作,其实是另一块“私留地”,是精粹层面的小菜园。在这里,他通过文字与自己私语、与世界沟通。
在某种意义上,徜徉在这里的,才是更真实的他。因为,在这个世界,可供我们肆无忌惮地愤怒、悲伤、迷惑、热爱、向往、迷恋的,也只有笔下的这一方天地。 任何写作者,无论最初的目的和动机,能坚持下来者,其实也正在于迷恋这方天地的自由翱翔。就像蔡立鹏在文中所说的,“我记录,我回忆,我绝望地向往,也孤独地行走,不为遇见,或许只是因为,停不下来了。” 人类创作文字的初衷只是为了记述,但创造者无法预料的是,他也为文字赋予了生命。有了生命,就有了无限可能,爱恨情仇、悲欢离合,只是其中的一股溪流而已。
在蔡立鹏的字里行间,我看到是烟火的味道。对于一部作品,没有宏大叙事,似乎就意味着失败。但作为一名读者,我其实更喜欢这种淡淡的烟火味道。没有故弄玄虚,没有虚情假意,他只是站在那里静静讲述,就像一位小吃摊的摊主,他们并不会因为手中只有最普通的食材,最简单的调料,而有所怠慢。你愿意留在一座城市的理由,或许也是烟火的味道。这种味道,来自小巷人家平凡而…在陌生的城市,我们需要被这种世俗所包围,并提供我们迫切所需要世俗的生活、来自路边摊的烟火缭绕,来自集市中,热烈的叫卖声…的接纳和包容。在伊犁的十九年,蔡立鹏早已度过了渴望被接纳和包容的焦虑期,就像他所说,这个曾遥远而陌生的名字,已成为故乡。
另一个故乡,在陕西富平。离开富平,蔡立鹏恰好十九岁。他说,“我目前的生命如果一分为二,则刚好一半在“口里”,一半在新疆,前19年童真、单纯、朴实的日子在故乡,而后19年热情、幻想、奋斗的时光则是在这个叫新疆伊犁的地方。于是,我也和很多新疆人一样,成了有两个故乡的人。” 周涛曾说,“人在十八岁之前生活在哪里,就会染上那个地方的底色。你的人生底色一旦定下来,你走到哪里都改不了。将来你走遍天下,不管干多大的事情,见多大的世面,你的本质颜色永远不会改变。” 拥有两个故乡,其实最大困难是需要迅速融入新的生活,而背后,有故乡在血肉相连。而你不得不承认的一点却是,当夜半惊醒,不再有不知身在何处的惶惑,背后的故乡已在渐渐模糊。 亲人、回忆,或者文字,就成为我们唯一可以维系故乡的纽带。而你,也渐渐接受这样一个现实,这个故乡,更多时候,只是精神的故乡。
共事十年,他很少提到他的故乡富平。对于一个写作者,最珍爱的也许只会放在文字中。正如在《就要过得比你慢》,有一个章节即为故和未来幻想的故乡。如果说故乡是我生命里的血,那么先前的一段就是盐,此后的一段则是水,盐是无法割舍的根,水则是再也走不出去的生命的河。” 我没有在异乡生活的经历,所以,我无法体会到一个异土乡情。他说,“我爱生我养我的故乡,更爱这个给我工作、小家庭乡人的彷徨和迷惘。许多生物,都有特定的生境,以提供必需的生存条件。
人类,大概是适应能力最强的物种之一。
但人类的迁徙,却大多是被动的。即使在今天,所有的城市几乎是一个模子,你也无法做到无缝链接。这是一个漫长而艰难的,需要不断排斥和接受、不断遗忘和提醒的过程,就像蔡立鹏在书中所说,“一个人从故乡,到另一个故乡,外在的融和很容易,而一些说不清道不明但是感受强烈的东西,需要漫长时间的融入。”
或许,再漫长的时间,一个人也不可能完全的融入第二故乡,总有一些根深蒂固的东西,会盘旋不去。 幸运的是,我们并不需要用一个故乡替代另一个,小米稀饭,肉夹馍和奶茶、拉条子并没有任何冲突,生活的馈赠和考验,“在人到中年的体内,它们完成了奇妙的和谐。”
《就要过得比你慢》,毫无疑问,也是两个故乡共同出品。
某种意义,这是两个故乡的一次嫁接,没有哪一个,需要连根拔起。
这,也是我们能够想到的,最完美的结局吧。
(作者为新疆《伊犁晚报》社首席记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