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晋风度:竹林聚饮,谈玄论道
魏晋风骨,亦称魏晋风流、魏晋风度,指魏晋时期名士们所具有的那种率直任诞、清俊通脱的行为风格。饮酒、服药、清谈和纵情山水是魏晋名士所崇尚的生活方式。一部《世说新语》可谓魏晋风度的集中记录。在很多人看来,这是一种真正的名士风范。从正始才俊何晏、王弼,到竹林名士嵇康、阮籍,中朝隽秀王衍、乐广,直至江左领袖王导、谢安,莫不清峻通脱,表现出的那一派“烟云水气”而又“风流自赏”的气度,几追仙姿,为后世文人景仰。正如民谚所言:“惟大英雄能本色,是真名士自风流。”自古以来,惟杰出的英雄才能保持其豪杰本色,真正的名士自然会潇洒不凡。
在中国历史的长河中,魏晋是一个动乱的年代,也是一个思想活跃的时代。新兴门阀士大夫阶层社会生存处境极为险恶,同时其人格思想行为又极为风流潇洒、不滞于物、不拘礼节。士人们多特立独行,又颇喜雅集。正是在这个时代,士大夫们创造了影响后世的文人风范。魏晋时期的七位名士,阮籍、嵇康、山涛、刘伶、阮咸、向秀、王戎,因常在竹林喝酒,纵歌,肆意畅饮,世人称之为“竹林七贤”。他们蔑视礼法、崇尚自然、率性而为,有着来自魏晋鲜明的个性与特征。以他们为代表的“魏晋风度”得到后世许多知识分子的赞赏。
“竹林七贤”后来在政治态度有所分歧,最终各散西东。嵇康、阮籍、刘伶等仕魏,而对执掌大权、已成取代之势的司马氏集团持不合作态度,嵇康被杀害,阮籍佯狂避世。向秀在嵇康被害后被迫出仕。阮咸入晋曾为散骑侍郎,但不为司马炎所重。山涛起先“隐身自晦”,但40岁后出仕,投靠司马师,历任尚书吏部郎、侍中、司徒等,成为司马氏政权的高官。王戎为人鄙吝,功名心最盛,入晋后长期为侍中、吏部尚书、司徒等,历仕晋武帝、晋惠帝两朝,在八王之乱中,仍优游暇豫,不失其位,在当时不失为明哲保身的无奈之举。“竹林七贤”前期的竹林避世、饮乐讽世,可视为远离朝廷的“江湖”生涯。后期与朝廷之间的博弈及分化,则可视为皇权文化与江湖文化的斗争,其结果如嵇康、阮籍之真正的隐士对官位坚辞不就,宁死不屈,佯狂避世,而其他人则摄于淫威不得不重出“江湖”。
兰亭修禊:群贤毕至,少长咸集
晋穆帝永和九年(公元353)三月三日,时任会稽内史的王羲之与友人谢安、孙绰等四十一人会聚兰亭,赋诗饮酒。王羲之将诸人名爵及所赋诗作编成一集,并作序一篇,记述流觞曲水一事,并抒写由此而引发的内心感慨,此即《兰亭集序》。文章先序兰亭修楔之事(修,指的是实行或从事某种活动;楔,则是指填充器物的空隙使其牢固的木橛或木片等。修楔是一种古代的祭祀和清洁活动,旨在通过临水祭祀来祈求健康和平安),因修禊而“群贤毕至”,实际上是说明作诗的缘由;又用“一觞一咏,亦足以畅叙幽情”描写了作诗时的情景,指明了《兰亭集》是一部游宴诗集,有众多的作者,诗是即席之作;结尾以“故列叙时人,录其所述”说明成书的经过,又以“后之览者,亦将有感于斯文”,指出本书的深远意义。同时,作者善于借题发挥,从一次普通的游宴活动谈到了他的生死观,并以此批判了当时士大夫阶层中崇尚虚无的思想倾向,使全篇在立意上显得不同凡响。这在玄学清谈盛行的魏晋时期,实属难能可贵。
这次兰亭会聚,可视为当时文人雅士“群贤毕至,少长咸集”的一次“江湖笔会”。单读开头一段,我们脑海中就会立刻闪现出这次“江湖笔会”的精彩场景:“永和九年,岁在癸丑,暮春之初,会于会稽山阴之兰亭,修禊事也。群贤毕至,少长咸集。此地有崇山峻岭,茂林修竹,又有清流激湍,映带左右,引以为流觞曲水,列坐其次。虽无丝竹管弦之盛,一觞一咏,亦足以畅叙幽情。”
《兰亭集序》在文学上是一篇脍炙人口的优美散文,它打破成规,自辟径蹊,不落窠臼,隽妙雅逸,不论绘景抒情,还是评史述志,都令人耳目一新。同时,王羲之书写的《兰亭集序》,通篇气息淡和空灵、潇洒自然;用笔遒媚飘逸;手法既平和又奇崛,大小参差 ,既有精心安排艺术匠心,又没有做作雕琢的痕迹,自然天成,被誉为天下第一行书范本,滋养了后世一代又一代书法家。
隐逸田园:归去来兮,东篱采菊
中国两千多年传统的农业社会孕育了浓郁的田园文化,不少文人有意远离喧嚣的市井生活,向往和享受恬静的田园生活。这田园便是中国传统农业社会的一片相对安静的“江湖”。东晋诗人陶渊明甚至为自己和世人构想了一个理想的世外桃源。
陶渊明曾任江州祭酒、建威参军、镇军参军、彭泽县令等职,最后一次出仕为彭泽县令,八十多天便弃职而去,从此归隐田园。期间他创作了许多反映田园生活的诗文,被誉为中国古代“隐逸诗人之宗”、“田园诗派之鼻祖”。当我们读起熟悉的“种豆南山下,草盛豆苗稀。晨兴理荒秽,带月荷锄归”;“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喧。问君何能尔?心远地自偏。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山气日夕佳,飞鸟相与还。此中有真意,欲辩已忘言”;“久在樊笼里,复得返自然”;“落地为兄弟,何必骨肉亲”;“纵浪大化中,不喜亦不惧”;“此身托山河,生死不足道”等陶氏诗句,立刻会感受到一阵阵悠然的田园生活气息扑面而来。
陶渊明在文学史上的地位和影响,有赖于他的散文和辞赋。其诗文擅长白描,文体省净,语出自然,特别是《五柳先生传》《桃花源记》和《归去来兮辞》。《五柳先生传》是一篇奇特的史传体自传性散文。此传采用正史纪传体的形式,并不注重描述生平事迹而重在表现生活情趣,带有自叙情怀的特点,这种写法为陶渊明首创。其行文简洁明快、极富幽默感,仅用二百来字就勾画出一位不慕荣利、安贫乐道、率性任真、忘怀得失的封建时代知识分子的形象。
《归去来兮辞》系陶渊明辞官之初创作的一篇抒情小赋,可视为其脱离仕途回归田园的宣言。全文叙述了作者辞官归隐后的生活情趣和内心感受,表现了他对官场的认识以及对人生的思索,表达了他洁身自好、不随世俗的精神情操。文中不乏华彩的段落,其跌宕的节奏,舒畅的声吻,将诗人欣喜若狂的情状呈现在读者面前。
《桃花源记》虽是陶渊明虚构的世外仙境,但由于其采用写实手法,虚景实写,给人以真实感,仿佛实有其人,真有其事。全文以武陵渔人行踪为线索,像小说一样描述了溪行捕鱼、桃源仙境、重寻迷路三段故事,把现实和理想境界联系起来,通过对桃花源的安宁和乐、自由平等生活的描绘(在此生活的是一群躲避战乱的老百姓,而不是神仙。只是他们比世人多保留了一些天性的真纯。故“问今是何世,乃不知有汉,无论魏晋”),表现了作者追求美好生活的理想和对当时的现实生活不满。归隐之初,陶渊明想到的还是个人的进退清浊,及至写《桃花源记》时已不限于个人,而是想到整个社会的出路和普通百姓的幸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