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午后,一只鸽子扑棱着翅膀来到窗前,几欲落下、声声"咕咕"后又盘旋着向对面的楼宇间飞去。
就这样来来回回,似乎在犹豫不决,又似乎在确认着什么,几次往返后,最终落在窗外那窄窄的角沿上。
这让我忽然想起那年盛夏的那个傍晚,想起那只经不住狂风暴雨的击打而躲避在这个角沿上的鸽子,想起想尽一切办法后终于将它弄进屋子里的那一刻,想起整整三个日日夜夜的精心呵护和细心照料,想起放飞前那依依不舍的牵念之情。
悠悠思绪中,那一幕幕过往的情景又清晰的出现在我的眼前……
2/
夜幕降临吋,狂风暴雨总算停了下来,天空依旧阴云密布。
连续几日的忙忙碌碌让我有些疲惫,回到家中懒得开灯便倒坐在沙发上,只一会功夫,便迷迷糊糊进入梦乡。
一道闪电掠过,一声炸雷响起,将我从似睡非睡中惊醒,揉揉惺忪的眼晴望向窗外,短暂的停息后,雨点又劈劈啪啪落了下来,瞬间倾泄如注。
一阵紧似一阵的雷鸣电闪中,我恍惚看见,一只弱小的鸽子正站在窗外窄窄的角沿上。
悄悄地移步靠近,睁大眼睛仔细地去看,是的,我确定,一只鸽子正一动不动的蜷缩在那里。
我不敢开灯,生怕打扰到它,默默注视的时间里,它好象受到惊吓,亦或疲惫至极,任凭风雨击打那弱小的躯体,它似乎已无力去在意。
偶尔雨水击打的历害,它才瑟瑟地向里移动一下身子,试图找到一个安全的地方。
无奈角沿很窄,玻璃挡住了退路,不管它如何躲闪,总是无法避开那雨水不时的浇淋。
是它的身体受伤了、还是稚嫩的翅膀在这疯狂的雨中再也无力飞翔?看着它孤寂楚楚的样子,疲累睡意瞬间无影无踪。一种怜惜之情从心中陡然升起。
虽然风雨时缓时急从未停息,虽然它停留的位置不是伸手就可以触及的距离,虽然窗户打开雨水会被狂风吹进屋内,但我已经确定,我必须想方设法把它弄进屋内,让它免受这再也无法承受的侵袭。
看着黑漆漆的夜色,看着依旧的风骤雨急,看着楼下星星点点昏黄的灯光,想象着在高高的楼层上不仅要探出窗外,还要深深地弯下腰去,我不禁犹豫迟疑了起来,甚至有些害怕恐惧。
天公有情,知我善意,风不再狂,雨不再急,趁此机会,我顾不得害怕,鼓起勇气,迅速打开窗户,将这只困境中的精灵轻轻兜进一只宽大的袋子里。
这是一只编号为0629509的幼小信鸽,仔细察看后,发现它只是全身湿漉漉的并无伤疼,这让我放下心来,不再为之担扰、着急。
买了鸽粮,放了清水,也许刚刚的惊吓、紧张、疲惫,让它一直躲躲闪闪,亦或木然呆立。
只此短短的一天,它似乎明白了我的善意,不再生疏羞涩,不再神情萎靡,每每见我到来,便抖动着翅膀"咕咕咕咕”欢快的叫个不停,似乎是在极力表达它的感激之情和满心的欢喜。
不管白天或是夜晚,我会时不时望望,看看该不该加水,要不要再添些吃食,希望它吃好喝好,尽快恢复,养足精神,攒足力气,待到云开雨住时,再次展翅飞翔。
一个日丽风和的午时,确认身体无恙后、我又一次来到窗前,把它放在了我曾经为之弯下腰去的窗棱之上。
【我多想就这样一直温柔待你,让你免受风雨之苦,但我知道,这里不是你的久留之地,天空才是你该去的地方。】
【我知道,此去一別,我再也难以见到你可爱的模样,内心也不由自主的泛起一丝忧伤。你好像也知道要离别了,竟有了一刻的回头张望,虽然我知道,这并不能说明什么,但我更愿意相信,做为有生命的你,如同有生命的我,这种离别时的依依不舍,是同类的我们情感相通的地方】。
目睹三日朝夕相处之后越飞越远的鸽子,内心再也无法平静,这两段文字,就是那年那个盛夏的午后,那一个放飞时刻心情激动再也无法抑制的真实写照。
时隔多日再次想起,那情那景。依然让人回肠荡气。
三
一阵"咕咕”声响起,让我收回了弥漫的思绪。
此刻,冬阳斜照,阳光穿过宽大厚厚的玻璃,让人感觉分外柔和温旭。我向前几走,很仔细地打量着这个令我陷入深深回忆中的不速之客。
我确认,这是一只成年信鸽,它脚脖上的脚环已经告诉了我,它的昂首挺胸,它的圆润丰满,它的羽翼光鲜,它的俊美秀丽,却让我无法判定它是不是曾经与我朝夕相处过三个日日夜夜的那一只。
更因为,我实在无法看清它的编号,它的硕壮健美,它的生机勃勃,也无法吻合那个夏日有雨的傍晚留存在我脑海中的记忆。
但,这又有什么关系呢?
我确信,信鸽有情,它不会忘记那个黄昏时的风狂雨急,不会忘记那个角沿上的瑟瑟发抖,更不会忘记那个充满关爱和友善的眼神,那一颗为之急切又有些焦虑的内心。
我确信,信鸽有情,它一定记得那朝夕相伴的日日夜夜,记得那细心照料和精心呵护,记得那不舍之情和缕缕怜惜。
我确信,信鸽有情,它不会忘记,它一定记得,晴空之下,风雨声中,那殷殷的目光,那不停地仰望,那真诚的祝福,那发自内心充满深情的牵念。
或许,这只是我的一厢情愿,是我柔软善良的内心深处一种想象和期许,但我愿意选择去相信,去相信世间万物皆有真情。
这就够了!
四
今朝凛冬的这个午后,因了一只鸽子的到来,让我想起了那年盛夏的那个傍晚,想起了那一次纯属意外的遇见,想起了那因之而起的担忧和爱意。
我不知道,一只躲避风雨的鸽子,为什么让我如此心绪难平,思绪万千,即便它重上蓝天之后,亦会常常想起,让我无法放下对它的挂牵。
我本愚钝憨直,但对一切美好的事物却会有着毫无障碍的感知,也不妨碍我对向真向善的靠近和学习,更不会阻隔我不断重德修身、善本良行、始终追求和向往美好的自觉和努力。
八千里路云和月,斗转星移间,一如少年般单纯。我不懂什么弯弯绕绕,更不知道什么工于心计,我就是我,憨直如初,善良如初,任何时候,我愿意始终保有这样一种憨直,这样一种纯真,这样一种善良。在人生有限的时光里,一直走,一直走,直到生命的尽头。
又是一阵"咕咕"声响起,鸽子展开翅膀,一番盘旋后,向着天空飞去,在我的注目中,越来越远,越来越远,直到消失在那遥远的天际……
一个有雨的傍晚,一个晴朗的午后,一只鸽子去了又来,来了又去,给我带来了担忧,带来焦急,带来了不舍,带来了怜惜,带来了祝福,带来了欢喜,让我在俗世的忙碌中有了思索,在“疫“日的烦闷中得到了心灵的慰籍。
更重要的,它让我有了更多的期许和希冀,因为,我相信,生活是美好的,因为,我相信,人间本就充满着善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