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晋时谢太傅谢安在大雪天召集族中子侄辈,一起讲文论义。雪越下越大,谢安问:白雪纷纷何所似?才思敏捷的侄儿谢朗接口道:撒盐空中差可拟。一旁的侄女谢道韫笑笑说:未若柳絮因风起。谢安抚掌大笑。"咏絮才"从此成为对世间才女的特定褒奖。
今天成都普降了2021年的第一场雪,雪下得很认真,从早到晚,一丝不苟,纷纷扬扬,飘飘洒洒,简直比"空中撒盐""柳絮纷飞"还让人感动,不像往年的头皮雪,只戏耍了大伙儿一盘。成都人民的欢天喜地自是如敲锣打鼓,纷纷在朋友圈大晒特晒,讴歌成都初雪之美。
老舍让我们从小就爱上了冬天的济南,他说:"最妙的是下点小雪呀,看吧,山上的矮松越发的青黑,树尖上顶着一节儿白花,好像日本看护妇。"新津这座城市,其实和济南有几分相像:一个老城,有山有水。有上千年的历史文化,有山水同城五河汇聚,虽没有三面环山,把城市放在摇篮里,但也因为南面有山,把外面的风雨挡了大半。冬天也是同样的温润仁慈:风霜不会太大,尽管有些阴冷,但花呀草呀全都郁郁葱葱生机无限。下了点小雪,不但不冷,倒是充满喜气:空中仿佛有无数快乐的白色小精灵在跳舞,大街小巷都是戴着风雪帽打着油纸伞出来赏雪的人,一个个过年般欢欢喜喜喜,逢人便说今天下雪了,真好啊,瑞雪兆丰年,是个好兆头!最可爱的是孩子们,他们在操场上跑呀跳呀,拿口袋装雪,拿舌尖尝雪。哇,雪味儿甜甜的,就像童年的雪糕甜甜的,孩子们的日子也是甜甜的!
现代人爱雪,但少了很多诗意,缺乏古人的雅兴。在魏晋名士中,王子猷,王羲之的第五子王徽之雪夜访友的故事最为风雅。居住在山阴的王子猷在大雪夜一觉醒来,兴味盎然地喝酒吟诗之后,尚觉余兴未尽,忽然想念起在剡州的戴安道,于是连夜乘舟拜访。走了一宵到了戴家门口却不进去,反而返程了。众人不解,王子猷解释说自己趁兴而行,兴尽而还,何必要见真人?现代人多半要骂他钱多人傻了,有那折腾的功夫不如去打游戏去搬砖。可江南名士,就有这样你想破脑壳也想不到的任性和潇洒。
魏晋名士风流,晚明人张岱也足够痴绝。大雪中,他划一只小船独往湖心亭看雪。当下天与云与山与水,上下一白。到亭上有二人铺毡对坐,见了他便热情了的,如见知己,拉着一同饮酒,强饮三大白后挥手而别。张与二人素昧平生,却可于雪中一同豪饮,真是性情中人啊,这不也正是大自然赐予了人间力量,让人心与人心之间再无芥蒂,天下一家世界大同了?
去河边走了走,雪不如别处密集,倒是疏落了许多。细雪无声,点点融入水中,雪中的南河分外清亮,静水深流,波澜不兴。有几只小黑鸭在水中嬉戏,春江水暖鸭先知,仿佛已感受到了春的气息。对岸青山清逸绵邈,隐隐有银光点点,那是积雪所致,可见山中当别是一番雪景,可惜少了二三知己一同上山感受雪中况味。廊桥静静伫立河面,默默凝望着来往的行人。隐隐地有蜡梅的幽香,那是岸边垂柳中夹杂了几株蜡梅,风微微拂动便清香四溢。此时,有桥,有树,有山,有水,还缺一位独钓寒江雪的蓑笠翁,真想有一只船儿划来,我去做那蓑笠翁,遨游于这天地之间,无比自在洒脱。
到晚上雪更大更密了,路灯照耀下可以清晰地看到它六角星的模样。晚来天已(欲)雪,能饮一杯无?这样的雪夜,真该浮上一大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