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狗吃粽子
今年的冬天来得早，还异常寒冷。
云大汉带着三个儿子，天天收拾冬水田，趁年前翻犁了所有水田，又开出来一湾梯田。
父子几个每天累得像狗，天黑回家，吃了晚饭，倒头就睡。
云大娘喂了好几头猪，也家里家外忙得脚不沾地，晚饭后收拾好就睡，每天天不亮就起床煮猪草。
云家家风，早睡早起，陈谷烂米，几十年如一日。
只有金元秀无所事事，云家惧怕金家，不敢给她安排活路，怕委屈了她。她爱干便干，不干拉倒。
玉梅家的火塘一直烧得旺旺的，屋里温暖如春，她不能让女儿们冻着。
元秀自家火塘时时熄灭，她天天来玉梅家蹭火烤。只要玉梅不关门，她就守着火塘不离开。
吃完晚饭，玉梅收拾好碗筷灶台，又烧水给女儿们洗洗睡。
回头看云飞还在烤火，金元秀和他坐在一根板凳上，屁股挨着屁股，你擂过来，我推过去，你打我一拳，我捏你一爪，嘻嘻哈哈闹个没完没了。
玉梅心烦：“一个大伯子，一个弟媳妇，成何体统！真是狗改不了吃屎！”
玉梅冰冷地横他们一眼，哼了一声。那俩货假装没看到没听到，依然旁若无人嘻哈打笑。
玉梅就当自己耳聋眼瞎，也坐在火塘边，把云霞、云雾的鞋子、鞋垫、袜子仔细烤干了放在一旁，又把自己的也烤干放好。然后舀水泡了脚，洗了脸，又把火塘里的明火柴疙瘩弄灭。
玉梅走到大门边，一言不发，只望着金元秀，准备关门上楼。
眼看玉梅要闩上大门，元秀撇撇嘴巴，恋恋不舍再看一眼那炉红红的火炭，也只得走了。
玉梅上楼去，渐渐平心静气，准备记下这段时间公公婆婆带着一家子继续开田改土的事儿。
二老虽然脾气不好，可那种实干精神无人能及。旁人都说云大汉太傻，过得去就行了，老黄牛似的劳累一辈子，有啥意思呢？累死的人，不好写“祭文”哪！
云大汉充耳不闻，继续自己的目标：闲着也是闲着，多开几块田，多产几担粮，永远没得错。
下笔如飞，玉梅还没写完，却听云飞一叠连声的责怪：“晚上我们吃得好，弄多肉，你为啥不叫她一起吃？”
玉梅恶心：“她？她是哪个？吃吃吃？凭啥子我要请她吃？你可怜她，自己给她煮！”
云飞无言以对，却莫名怒了，伸手欲打。
玉梅早有准备，一下闪身避开，反倒一巴掌给云飞脸上打过去：“云飞！你还要不要脸？狗吃粽子，老不改！我再警告你一回，别给你家老四带绿帽子！你两个偷鸡摸狗的事儿，别让金大汉家知道！”
云飞焉了，其实他也惧怕金大汉父子仨，光是老四的丈母娘那张利嘴，就够他云飞吃不了兜着走。
一想到元秀她娘，云飞沉默了，一脸的垂头丧气。
从此云飞有所收敛，对轻佻诱人的金元秀想入非非，却再也不敢有所作为。
玉梅气得不行，再也写不下去了。
原本那些龌蹉事，她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是云飞得寸进尺，居然要她玉梅饭菜伺候，什么阿猫阿狗？简直岂有此理！
家丑不可外扬，玉梅其实忍得好辛苦！
云飞看起来老实巴交，说出去人家也未必相信。
这天，又赶青龙场。玉梅背了十几斤棕树片去卖。
最近几年流行“绷子床垫”，乡下、城头都赶时髦，棕树片的收购量大大增加，从以前的两三毛钱涨到一两块一斤了。
玉梅家自留山和管理山上有几十棵棕树，每年收割一次，总能换一些零花钱。
玉梅在场口碰见一个十八九岁的小伙子，手头拿着一张半身照片，逢人就问可否曾经见过？
玉梅一看，照片上的人，五十多岁，头发花白，眼神愁苦。昨天天黑了，玉梅见她孤身一人，心生怜惜，就叫她在她家歇了一晚，今天一早她说要去中峰寺。
玉梅看她有些木讷痴呆，精神不很正常。可是又没理由挽留人家，很是担心。
玉梅赶紧说明，并说老人家是往中峰方向去的。
小伙子自我介绍：我叫代玉久，家住永新代家沟，家里兄弟姐妹九个，我是老九，家里人多，生活非常贫困。
父亲把我过继给大伯父，伯父伯母把我当亲生儿子一样宝贝着。
我考上了綦江师范学校，可我的志向不是当老师，我想毕业后去报社工作，可以四处拍摄、采访，体验生活艰辛和人情冷暖。
我读师范，是为了减轻伯父伯母的负担，没有他们，我早就像我的哥哥姐姐那样“庄稼之人不得闲，脸朝黄土背朝天”了。
可恨去年插秧时节，伯父跟邻居争秧田水，邻居暴躁，一锄挖到伯父头上，当场就死了。
伯父死的太惨了，伯母受不了打击，大病一场。
好了之后，时而清醒，时而糊涂。清醒时就严肃警告我遭好好读书，将来扬眉吐气好好给老代家争口气，别再让人欺负。
糊涂时，伯母就晕头转向，出门到处走，到处去找伯父回家吃饭……
玉梅听得鼻子发酸，眼泪止不住流下来：唉，为什么到处都有可怜之人哪？
代玉久感激玉梅收留善待伯母，说什么也要把上衣袋里撇的那支“金星”钢笔送给玉梅。并向玉梅承诺，毕业后做了记者，一定来沙坡凼采访玉梅和老乡们。
玉梅推辞不过，只好收下了。心里暗暗祝福代母安好、代玉久早点找到相依为命十几年的养母。
其实玉梅原本也想买钢笔了，自己用的那支，笔尖早就磨粗了，而且一不小心就会滴一坨墨水下来，脏了稿子，令人无语。
备注：
罗开琼女士倾心之作《追求》，
简子友情整理发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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