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光尤冷月濡梦·第18回》

左帮主风雪会尊者

沈秀才星夜逢吴怡

  余人闻言,不觉心下着慌,都望向金刚僧,后者说道:“要出此间本也不难,只是须当小心机关陷阱。”众皆点头称是,金刚僧续道:“你们四处看看有没有什么出处,可逃离此间罢。”

  水标、觉明等立即在厅中的四角搜索了起来。最后觉心叫道:“师傅,这边有个狗洞。”觉明却敲了他一个暴力,觉心唉哟一声,回头问觉明:“师哥,你打我作甚?”

  觉明压低声音骂道:“蠢材,不会小声点么!”金刚僧走过来看了看,叹道:“我们齐心合力将这狗洞凿大点,便可以出去了。”觉心低声说道:“师傅,不用各位费神,容我一人便足以凿大它。”

  言毕,举起禅杖正欲动手。忽然众人耳畔响起一个阴恻恻的声音道:“你们进了幽魂窟,还想有命出去么?”这声音又尖又细,传入众人耳中甚不好受。各人闻言心中大骇,黄赛花厉声叫道:“你是什么东西,居然敢将小爷和众位朋友困在这里?”

  这黄赛花平日就爱自称“小爷”,水标等人与她相识数月早已不以为意了。却听那阴恻恻的声音笑了两声,他不笑还罢,静夜里一笑起来,更听得众皆毛骨悚然。听他道:“你是‘小爷’?假的罢!如果你是‘小爷’,那就便宜我啦。哈哈哈⋯⋯”

  言毕,便发出一阵怪笑。黄赛花怒道:“你是男的还是女的?”原来这人的声音虽然尖细,但还能听出是个男人声音。那人的笑声忽然戛然而止,过了半晌,才听他哀怨道:“可惜我投胎了这臭男人的身体,要是投胎为女人那才妙呢!”

  他这番话比他的笑声更使人汗毛倒立,厅中各人面面相觑,想不到幽魂堀里居然有个人妖!黄赛花骂道:“原来你是个欢喜男人的妖怪!”

  那阴恻恻的声音也怒道:“你这丫头片子懂什么?你别急,到时候待我二哥好好收拾你!”

  黄赛花哈哈大笑,说道:“原来你二哥也是个欢喜男人的怪物!”

  那声音似乎被她笑得语塞,默然半晌才恨恨道:“我二哥欢喜大姑娘,好像你这样如花似玉的大姑娘。你别得意得太早,我二哥早晚会让你恨不得他天天爬在你身上,不舍得他走!”黄赛花修得满脸通红,水标怒声喝道:“放你妈的狗臭屁,快闭上你的鸟嘴!”

  那声音又是一阵怪笑,道:“不错,不错!你准是个男人,我就欢喜你这么有血性的男人。⋯⋯”气得水标一连声怒喝:“放屁!⋯⋯闭嘴!⋯⋯”

  在水标的喝骂声中,那声音还真的消失了,——就如他出现时那般突然的静默了。随之天已破晓,金刚僧等人正没理会处,从那狗洞里送入一个篮子,觉明用刀挑开篮盖,见里面是十几个热腾腾的大馒头,还有一大叠咸菜黄瓜。觉明看了看他师傅,后者摇了摇头,从自己的包袱里拿出干粮,自顾自的吃了起来。余人也拿出各自的干粮,默默地吃了起来。

  不久那篮子就从狗洞里被拿走了。觉心拿起禅杖,双臂运劲,当的一声大响,凿在那狗洞的墙角下,震得他虎口发麻,禅杖几欲脱手掉落;那墙壁却毫无变化。他又举起禅杖,正欲再行敲打,蓦地里叮咚一声,他全身巨震,连禅杖也几乎拿捏不住,紧接着叮叮咚咚的有人谈起了古琴,琴韵欢悦,听得屋中众人欢喜无限,陡的那群车夫有的捧腹大笑,有的开怀大笑,哈哈、呵呵、嘿嘿、嘻嘻,狂笑难已。此情此景甚是怪诞,但厅中众人皆茫然不觉,余人均想纵声大笑,却闻金刚僧一声佛号,方自强忍笑意,金刚僧盘膝坐下,郑重说道:“各位快运功抵御心魔罢!”

  众皆骇然,纷纷坐在地上运起内功与厅外琴韵相抗。过了一炷香,众车夫竟已又跳又叫,雀跃不已。金刚僧深知只需再过一炷香的功夫,这群车夫非发疯不可,于是他向众车夫喝道:“各位施主,少安毋躁。”

  他这一声呼喝运起了少林金刚禅狮子吼的上乘内功,别说这群车夫均不会武功,纵使是一流高手听到他这一声呼喝也抵受不住,果然金刚僧呼喝未了,那群车夫纷纷倒下,都昏死过去了。而厅外的琴韵似乎也稍顿了一顿,众人方自暗舒了一口气,但接着琴韵转急,各人更觉难以自制,均苦苦支撑,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各人已然满头大汗,约摸过了一个时辰,金刚僧的头顶也冒起了缕缕白气,可见他也正以上乘内功与之抗衡。又过了一个时辰,琴韵方歇,众人都软瘫在地,喘息不已。此时此刻,谁还想得到要逃离此处,谁又有力气去凿墙?

  黄赛花看了看狗洞外,气喘吁吁的道:“已经是午时了。”觉清黯然道:“我们的干粮都吃完了。”

  金刚僧调匀内息,缓缓站起,他握起禅杖向狗洞的墙上敲去,只听得当的一声大响,墙上登时出现了一条裂痕,他举起禅杖正欲再敲。突然琴韵又起,众皆骇然,忙支撑着做起,黄赛花已然全身乏力,只得靠着墙角坐着,运功抵御。这次琴韵低沉,使人听之忧伤不以。过了一个时辰,水标终于抵受不住,听他突然放声痛哭了起来。其实他功力并非此间最弱的,但他阅历比黄赛花多,感伤的东西也自然比她多,而少林弟子平日参禅打坐惯了,清心寡欲,所受的震撼也远没他深。故此他们尚能支持,而水标却痛哭失声了。不久觉远、觉心也大放悲声,黄赛花也呜呜咽咽的哭泣起来。此时水标已然声音都哭的嘶哑,用头猛撞厅墙,额角已渗出鲜血了。实不知这忧伤的琴韵勾起了他心里什么隐伤,至于如此伤心欲绝?

  金刚僧只好又运起金刚禅狮子吼的上乘内功,将之震晕方罢。琴韵又持续了一个时辰之久方歇。此时金刚僧的僧衣早已湿透,躺在地上呼呼喘气,余人更是连话也说不出。水标等人竟是第二次醒转。歇息良久,看狗洞外的天色已近黄昏。觉明挣扎着爬到师傅身边,伏在他的耳畔问道:“师傅,我们怎么办?”

  金刚僧无奈地摇头,喟然叹气,低声说道:“能保住性命,就不错了。”忽然那阴恻恻的声音说到:“怎样?我的勾魂十三篇,好听么?”

  言毕,连声桀桀怪笑。黄赛花怒道:“你这妖怪,有什么可笑的。”听那声音阴恻恻的道:“我给你们听一曲脱衣曲罢。”

  众皆大惊,不待他们反应过来,琴声又起,这次琴韵淫亵,几个车夫首先耐不住,向黄赛花挤眉弄眼。金刚僧半卧半坐,口内念起《金刚般若波罗蜜经》。这便是前文提到的那段经文。

  现下听金刚僧续念道:“⋯⋯佛告须菩提:‘诸菩萨摩诃萨应如是降伏其心!所有一切众生之类:若卵生、若胎生、若湿生、若化生;若有色、若无色;若有想、若无想、若非有想非无想,我皆令入无余涅磐而灭度之。如是灭度无量无数无边众生,实无众生得灭度者。何以故?⋯⋯’”

  金刚僧念诵经文时,运起金刚禅狮子吼的上乘内功,众人皆觉琴声里的诱惑力似乎轻了不少。不过众车夫依然向着黄赛花呵呵邪笑,后者也觉春心荡漾,俏脸生晕,更显妩媚。一个车夫率先站了起来,向她走了过去。金刚僧抬头向他念道:“‘⋯⋯须菩提!若菩萨有我相、人相、众生相、寿者相,即非菩萨。复次,须菩提!菩萨于法,应无所住,行于布施,所谓不住色布施,不住声香味触法布施。⋯⋯’”

  那车夫只觉眼前一黑,登时昏倒。对其余几个车夫,金刚僧依法炮制,瞬间众车夫纷纷再次昏倒。金刚僧续念道:“‘⋯⋯须菩提!菩萨应如是布施,不住于相。何以故?若菩萨不住相布施,其福德不可思量。须菩提!于意云何?东方虚空可思量不?’

  ‘不也,世尊!’⋯⋯”

  但水标等人听着金刚僧的诵经声,仍觉得愈来愈热,众皆将身上的衣服一件件脱下,水标等还不要紧,黄赛花拖了两件便剩一件月白色内衣,水标逐渐按捺不住,抬头向她裂开大嘴一笑,后者也报以嫣然一笑,这一笑直笑得水标欲火内焚,站起身向她走了过去。蓦地里金刚僧一抬头,一股暗劲冲至,水标就此昏倒。黄赛花见他昏倒忙伸手去扶他,手一接触到他的身体,不觉浑身发梢,慢慢站起,金刚僧又是一抬头,口内诵经不止,一股内劲也将她震昏。觉明等也陆续被金刚僧震得昏晕倒地。

  琴声忽弹出一个极低的乐音,金刚僧只觉头中一阵晕眩,琴韵即转低缓柔和,一股睡意忽然袭来,他眼皮愈来愈重,琴韵渐转缠绵,他眼角的余光倏的扫见只穿着一件内衣的黄赛花,而后者的身子在夜色朦胧中,看来更能撩拨人的情欲,金刚僧不觉浑身发梢,此时琴韵缠绵悱恻以极,他缓缓站起!饶是如此,金刚僧心里仍有个极小极小的声音在叫:“不要过去!不能过去!⋯⋯”

  他毕竟是修炼多年的人了,总觉得坐下才是对的。但在琴韵的驱使下,欲火逐渐高涨,另一个更强的声音却在鼓励他:“过去,占有那个曲线如此诱人的身子!”过了良久,金刚僧终于情不自禁的向那个身子踏出了一步!过了片刻,又踏出一步,但随着那身子愈近,脑中的挣扎愈为激烈。一个声音,叫他不顾一切的战友那个身子。另一个声音却说,只要靠近那个身子,从此将万劫不复了。

  他心里实是难受已极,不觉仰天发出一声狂吼!发出一声吼叫后,心里似乎好受了一些,于是他连声呼吼,琴音愈趋低沉,如嫠妇幽怨轻语!金刚僧每发出一声吼叫,便随之向那个身子踏出一步,每踏出一步,地上赫然就出现一个脚印,可见他的心里仍在挣扎中!

  眼看,他离那个身子还有五步,四步,三步,两步!只需再踏出一步,那个身子就在足前,就能倒在上面,而金刚僧的心里的斗争也将随着这一倒下结束了!眼看金刚僧几十年的苦修就要毁于一旦之际,正在千钧一发间,忽然一个声音在他的耳畔响起。

  却说,冷月狂魔自那日纵火烧了万寿宫后,过了几日便出京南下。这日到了河南境内,在一个大镇上找了家酒楼,上楼点了几个菜,字斟自饮,忽见街上两个乞丐忙忙走出酒楼。冷月狂魔见他们背上各有三个布袋,看来是丐帮的三袋弟子。他心下寻思:“该不是冲着我来的吧。”

  他连忙结帐下楼,远远的跟踪两丐。两丐走出市镇,到了一个破庙里,只见破庙里早已作了一大群乞丐。人人面上均有悲愤之色,两丐到了片刻,外面又陆陆续续的走进一群背着八九袋的丐帮长老。不久,一个跛足乞丐手拄双杖飘然而入,他便是丐帮帮主左英杰。群丐见帮主到了,均起身向他行帮中参见帮主的大礼。左英杰面有忧色,似有什么难决之事,只微一颔首,道:“各位兄弟,请勿多礼。”

  群丐又坐回原处,别看他们东一堆西一簇的,其中诚然是按着众丐在帮中的地位高低而定的。左英杰清了清嗓子,道:“各位兄弟,明日我便要赴修罗尊者之约。今日请大伙儿到此,便想商议一下,下一任帮主之事。”

  众丐蓦然,左英杰道:“此举关乎本帮的兴衰荣辱,众位兄弟有何高见,不妨直言。”

  突然东边一个背负九个布袋的矮小老丐站了起来,他便是丐帮执法长老陆长老,他愤然道:“修罗尊者害死了高兄弟,又打伤了常兄弟,我等不必和他讲什么江湖规矩,一拥而上,将此恶贼乱刀分尸便罢。”

  群丐一听,轰然叫好,纷纷说道:“正是,陆长老言之有理。那恶贼如此残害我帮中兄弟,我等不用和他讲什么江湖规矩,一拥而上,将那恶贼千刀万剐,为我帮死在他手下的各位兄弟报仇雪恨便是。”

  左英杰道:“我帮乃江湖大帮,又素以诚信待人,明日,我带马兄弟,和四位香主义同赴约便可。”回头向陆长老说道:“陆大哥,帮中事物从此就仰仗你和常兄弟了。”

  陆长老尚待言语,左英杰挥手制止,道:“我意已决,众位兄弟不必多言了。”

  陆长老只得躬身领命。随后左英杰点了四位帮中的香主,四人均是八袋弟子。最后,左英杰道:“各位兄弟,如若无事,就此散去罢。”

  群丐都躬身应诺,但人人皆面露依依不舍。左英杰只做不见,一笑挥手,道:“各位兄弟,保重。今后我帮兴衰重任就有劳各位了。”

  有些丐帮弟子已然流出了眼泪,左英杰转身拄着双杖飘然而出。马长老和四位香主向群丐挥泪作别,随着他们的帮主走出破庙。忽然有人捶胸顿足的放声痛哭起来,群丐愈哭人数愈众。陆长老也禁不住老泪纵横,他一挥手,道:“哭什么?预祝帮主和五位兄弟马到成功,为武林除害,为我帮中惨死在那恶贼手下的兄弟报仇雪恨!”

  当夜,忽然刮起了大风,次日早晨,屋外飘起了鹅毛大雪,寒风凛冽,吹得飞雪狂舞。午后大雪兀自不住,将近黄昏十分,左英杰率着马长老和四位香主,冒着凛冽的寒风,踏着满地乱琼碎玉,到了城外的十里长亭中,赴修罗尊者之约。

  六丐走进长亭,不禁皆心中大震,原来长亭之中竟已有一人躺着,他身下铺着一捆乱草,那人面黄肌瘦,容貌丑怪,身穿一袭白衣,白衣上满是污渍,不知有多长时间没换洗了。背后负着一个布袋,看她的打扮绝不是修罗尊者,但说他是丐帮的弟子又是不像。左英杰心下疑惑,一个香主上前问道:“请问阁下在此有何贵干?”

  那人仰头看着亭外漫天飞雪,对那香主的问话竟自不理不睬。那香主不禁勃然变色,正欲再问,左英杰却向他使了个眼色,上前行礼,道:“在下与一位朋友在此有约,望这位朋友暂且换个地方罢。免得待会儿误伤到阁下。”

  那人兀自怔怔出神,对左英杰的说话直如不闻。左英杰心下狐疑:“莫非此人是修罗尊者邀来助拳的?”想到此处,心中倒也释然,笑道:“原来阁下是修罗尊者的朋友,恕老叫化眼拙,请问阁下尊姓大名?”

  那怪人仍凝望着雪花翻飞的长空,呆呆不动。另一位香主终于按捺不住,正要发火,忽然一声轻响,长亭中赫然多了一个待发头陀!但见他身材高大,高鼻深目,左英杰一抱拳,问道:“请问是修罗尊者到了么?”

  那头陀正是修罗尊者,他听到左英杰的问话,点了点头,目光一扫,见到那睡在地上之人时,不禁面露诧异。他心道:“我听闻丐帮四大长老各有惊人艺业,但此人背负一个白色布袋,说他是丐帮的显然不似,说他不是丐帮的,又隐然有几分乞丐之落魄,但素闻左英杰是一位精明强干的帮主,怎么会叫一个一袋弟子来赴约?”

  左英杰见证主儿到了,便不理会那怪人;见他对修罗尊者抱拳说道:“上人无故杀了敝帮数位兄弟,今日左某不自量力,想向上人讨较几招。”

  修罗尊者闻言不以为意,嘴角闪过一丝狞笑,猛然喉中发出一声尖叫,向丐帮中一个香主扑去。六丐见修罗尊者突然到来,早已暗自戒备,但没想到他说打便打。修罗尊者身法快极,那香主根本来不及躲闪,修罗尊者已到了他的面前,左英杰喝道:“小心!”

  话音未了,钢杖直奔修罗尊者背心点去,余人也纷纷出手。修罗尊者身法灵动,已转到那丐背后,一足踢在他的臀部,直将他一个肥肥胖胖的身体踢得迎向左英杰的杖端撞来。左英杰拐杖轻挑,便将那丐从头顶甩了过去,钢杖直点出去,这一招由于被那丐肥胖的身体挡住了,倒来得颇有几分偷袭的意味。然而修罗尊者岂是等闲之辈,想偷袭他也并非如此容易。

  只见他滴溜溜一转,手中已多了一根短棒,随即棒影一闪,拍的一声,一个香主登时头骨破碎,脑浆迸裂而死。马长老一声怒吼,长刀唰唰唰的瞬间砍出七刀,出手不为不快,但修罗尊者轻轻巧巧的一一躲过,陡的飞起一足,马长老长刀脱手飞上亭顶,夺的一声,插在亭顶,抖动不已。马长老只见眼前一花,忙向后一招铁板桥,左英杰一声虎吼,修罗尊者侧身让过,避过左英杰背后一击,但也让马长老逃过此节。修罗尊者反手一棒,一声惨呼,另一个香主被他击得颈骨断裂,登时尸横就地。

  左英杰万料不到己方十招之内已有两位香主惨遭此人毒手,心中既惊且怒,连声厉吼,双杖横扫直砸,势如疯虎。这样一来,剩下两位香主却插不入手,马长老已纵身上了亭顶拔出长刀,纵下地来,复加入战团。但左马两人联手兀自被修罗尊者逼得只有招架之功,毫无还手之力。陡然修罗尊者一步踏在那睡在地上的怪人身侧,说也奇怪,双方在长亭中打得翻天覆地,甚至有一位丐帮香主的尸体就倒在他足旁,那怪人兀自看着大雪纷飞的亭外,对近在身边的激斗毫不理会。

  修罗尊者一声尖叫,顺势一足横扫,满拟着一足将那怪人踢飞。没料到那怪人仍躺在地上,只是左时微微抬起,肘尖对准了修罗尊者足外缘上的足通谷穴,此穴是足太阳膀胱经的穴位。这一下倒似修罗尊者将穴位往他肘上送一般,只需撞实了,修罗尊者这一足非麻软无力不可,这一变故不仅修罗尊者大吃一惊,丐帮众人也大出意料之外。丐帮众人原以为这怪人是修罗尊者邀来助拳的,本想向他出手,但一个修罗尊者足以令他们应付不暇,只要他不出手相助修罗尊者,就万事大吉了,还哪有余裕去管他?却没想到修罗尊者竟会向他下手。而修罗尊者却以为他是丐帮中人,见他背负一袋,原不屑于向他下手,怎奈此人毫不识趣,总躺在地上碍手碍脚,方始想将他踢出长亭外去,却没想到此人的武功显非泛泛。修罗尊者右足力登,忽的一声,他高大的身体陡的纵出亭外,方躲过此恶,心里暗叫:“好险!”想不到自己纵横天下数十载,今日险些在阴沟里翻船,岂能咽得下这口气?

  马长老大喝:“恶僧休走!”显然他不了解修罗尊者。但见人影闪动,修罗尊者已反身入亭,他短棒连挥,瞬间向那怪人连下十余招杀手。

  那怪人就第一打滚,纵身而起,只见他东打一拳,西踢一脚,乍看起来似乎毫无章法,但却将修罗尊者的杀招一一躲过。左英杰武功虽非登峰造极,但眼光甚为独到,看此人一时间不致落败,但隐然也非恶僧的对手。他一声呼哨,双杖盘旋加入战团,马长老紧随其后,挺刀参战。然而那怪人见两丐加入战团,一个筋斗却翻出战团,显然不欲两丐插手。

  左马二丐心中大怒,但对着修罗尊者这等高手,岂容他们心浮气躁?登时险象环生,喋遇险招。修罗尊者与那怪人交换了几招已知今日遇到了劲敌,方才那怪人转瞬间落了下风,但俨然尚未出全力。见他跳出战团,心中大喜,心道:“等我杀了这两个乞丐,再来会会他。”转念及此,手下招式更加凌厉,着着抢攻,左马二丐被迫得左支右绌,眼看就要落败。旁边两位香主皆看出片刻帮主和马长老立即就要命丧当场,也只有干着急的份儿,压根儿帮不上忙,但他们倒也很有义气,尽管到了此刻,兀自不肯离去。

  那怪人一声冷笑,又加入战团,只见他凌空跃起,瞬息间向修罗尊者踢出六足,闹得后者一阵手忙脚乱。左马二丐猱身上前,正欲相助,那怪人陡的一族反踢,马长老猝不及防,被他踢了个筋斗,长刀脱手飞出,那怪人轻伸猿臂,将他的长刀接在掌内。马长老气得对之破口乱骂,那怪人却毫不理会,呼呼呼的瞬息砍出七刀,马长老顿时呆若木鸡,作声不得,怪人所使这七刀正是他的得意绝招“风卷残云”,方才自己便是用了这一招,才被修罗尊者踢去长刀的。而那怪人此时使出这一招,出手的姿势、方位、时间无不拿捏得恰到好处,只需看修罗尊者面色凝重,挥动短棒当当当当一连七声响过,沉着拆招,便知此人武功远胜于己,他还怎么骂得出口?此时左英杰也退到一旁,静观两人恶斗。

  陡的那怪人刀法一变,满亭游走,霎时满亭中都是白光,耀得众人眼都花了,四丐皆一步步退出了长亭外,修罗尊者也短棒飞舞,凝神出招,不敢有半分轻忽,霎时间满亭刀光霍霍,棒风呼呼,斗得十分激烈。(欢迎大家关注本人在知乎的账号“何一真”)斗到分际,那怪人刀法又一变,修罗尊者心中一凛,他忽的想起一个人,登时背上出了一阵冷汗。他一声尖叫,短棒急攻数招,倏的向后跃出,转身窜出长亭外,展开轻功急奔而去。原来他从那怪人的刀法中认出此人并非别人,正是三年前曾打败过他的冷月狂魔,如若换在平日,修罗尊者势必与他一较雄长,但今日左英杰等四丐虎视在旁,尽管他最终胜出了,也将不是左英杰的对手,更何况他心里本就无甚把握,只得暂且离去,待他日再行登门复仇了。

  这怪人果然便是冷月狂魔,原来昨日他跟随两丐,到了破庙里,才知道是自己多疑了。他心知合左英杰等六人之力,也绝非修罗尊者之敌,六丐如期赴约,只是徒然送死。他在漳州之时,曾数见丐帮弟子抵抗倭寇,虽然最终都是丐帮弟子吃亏,但他对丐帮弟子临危不惧、慷慨就义的豪情义举颇为欣赏。这日又见左英杰明知不敌仍赴约前来,毫不退缩,对他野生了几分钦佩之心,故此他易容改装,免得众丐认出自己,寻机出手相助于他。否则按照江湖规矩,自己纵与修罗尊者有甚仇怨,自当另择日期再图较量。虽然如此,但他总不愿借助旁人,故耳左马二丐上前相助,反而还着了他的道儿。

  现下他眼见修罗尊者落荒而逃,仰天嘿嘿怪笑了几声,手一扬白光闪处,擦的一声,长刀自行插入了马长老腰间的刀鞘里,而后者只觉得腰间微动,刀已还鞘,直吓得他脸都白了,随后冷月狂魔飘然出亭,向修罗尊者的去路飞掠而去。四丐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再看地上两个香主的尸体,回想适才那场恶斗,思之仍心惊肉跳。左英杰抱起一个香主的尸身,挥手道:“走罢。”带着三丐垂头丧气的回入城内,按下不表。

第19回

鸣山谷狂歌断铁琴拒酒色大意陷魔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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