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观老剧《人鬼情缘》。上一代三位主人公错综复杂的纠葛,仅寥寥数语道来,心下颇觉遗憾,一直惦记给他们补写下当时的故事。勉强算个老剧同人文吧。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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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王止端,字化城,扬州人氏,祖上数代经商,家业丰厚,乐善好施,在当地颇具声望。家族子弟兴旺,枝蔓旁系日趋庞大,且皆经商有道,颇受相邻及官府称道。唯一遗憾是遍访族中,鲜有儒家饱学之士,几踏槐花,竟是无缘得中。及至我这一代,家中仅我一子,父母爱若珍宝,兼我天资聪颖、慧黠机敏,父母自谓进仕途有望,自幼年起,便为我四处延请名师,教以科举文章,我亦勉力奋发,终在弱冠之年险险中了秀才,风头一时无两。又两年,适逢大疫,父母不幸先后谢世,我承继家产,做起乡绅。
我深知自己读书本领有限,父母谢世后更无人督促,便乐得随心而行,广结各路人士,日日呼朋唤友,纵情山水、诗酒风流。于所有友人中,我与马紫阳最为投契。
马紫阳原系游侠,独来独往,行踪无定,生活简朴,借住于城外一旧道观之中。他不仅武功高强,听闻亦会捉鬼。恰逢我为地方恶霸所嫉,不知他们如何设计,竟使我府内连日闹鬼。我只好重金礼聘马紫阳入府捉鬼,做法三天后,府内果然平静如初。我感念之余,力邀他在府内居住,然他似不惯我府雕梁画栋、仆婢成群,更喜城外朗月清风,心开眼阔,小住三五日后便要搬离,我只好随他,只仍时常携酒菜拜访或邀他共游。马紫阳是个仗剑江湖的游侠,四处经山历水,言谈间潇洒自如,行为上落拓不羁,似世间万物不萦心挂怀,最是契合我幼年时钦羡的战国及隋唐时期的草莽英雄的气质。畅谈之下,我对他竟大有相见恨晚之感,于是常邀之登高望远、品茗听琴、临湖饮酒、秉烛夜谈,渐引为平生之己。
这一日,阳光明媚,秋风送爽。我早早打扮停当,吩咐童仆另乘一车先去布置,自己便乘马至城西道观,待马紫阳一起去城南的傲霜苑赏菊。许是我到得太早、又或许是我的眼神出卖了我强行按捺的激动心情,马紫阳上下打量我后,爽朗之中带着调笑:“贤弟今日甚是清雅,不知是赏花还是赏人呢?” 我见到他一语道破,不禁面热心跳,又想他既为平生之己,当直言相告,便不再隐瞒,“不瞒马兄,今日小弟正是借赏花之机,向兄引见小弟心仪之人。”“哦?贤弟已有意中人?之前没有听说?”“她前几日刚回淄川,今日才得应小弟之邀,游赏傲霜苑。”“原来如此。不知哪家女子?贤弟打算何时婚娶?”马紫阳换上素色宽袍,更显潇洒不羁。可他的问话却让我面上一热,“婚娶之事言之过早。我……我尚不知顾姑娘心意。”“哈哈,如此说来,贤弟这杯喜酒还要过些时候才可以喝到了。贤弟宽心,想来那位顾姑娘定不负相思意。” “借兄吉言。” 出得门来,我们各乘一骑,往傲霜苑赶去。
傲霜苑是城中富户李员外的私园。李员外性喜菊花,从各地移植来珍惜品种,精心培育养护,待到花开之季,端的是黄的金亮、粉的娇嫩,白的高洁,紫的庄重、绿的清雅,小苞大朵,或俏立枝头、或垂丝如勾、清风徐徐,香气沁人,为城中一不可错过的盛景。我与李员外一向交好,才借的他清园一日,可邀几位风雅好友,办这游园赏菊会。我与马紫阳到时,先行的小厮们已经按我所嘱咐将庭院布置停当。不一会儿,所邀好友渐次而至,我们便团坐畅谈,先自品菊锡名论诗起来。我极尽地主之谊,心下却如猫爪一般,尽力克制住想瞥向大门外的眼神。终于,一小厮来报:“公子,顾姑娘的车驾刚拐过弯道,正向傲霜苑驶来。” 我心下激动,招呼一声,便疾步往门口而去。
马车缓缓停了下来,车旁小婢轻掀垂帘,道“小姐,到了。王公子正在这等您呢。”我疾步上前,拱手道,“有劳顾姑娘,一路辛苦!”“公子客气了,劳公子久候。” 顾姑娘的声音清亮温润,听在耳中痒痒的,掀开的长帷帽里是清丽淡雅的笑颜。扶着小婢的手,顾姑娘轻轻地走下车来,淡绿的衣裙随步轻拂,恰如苑中菊中珍品“春水碧波”在随风轻轻摇曳。人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顾姑娘去拜访她师傅半月有余,我虽日日与友人纵情山水秋色,心底却有一处空空落落,更在寂静无人时陷入刻骨相思,实是寤寐思服、辗转反侧。此刻,她下得车来,虽一如即往,若即若离,轻言浅笑,我的心却充实起来,又似有羽毛在心尖上一下下轻柔拂过。看她若风拂柳莲步轻移,款款向中亭而行,我私心里只希望这步道长点、再长点。然而,似演练过的整齐划一的欢迎声已在前方响起“顾姑娘芳驾光临,今日这菊苑游宴更是锦上添花!风雅之致!” 果然,所有与邀好友均长身玉立、脸上尽是和煦的笑容。只有马紫阳一个人坐在原处,手中清茶亦未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