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独的燕子!”走在半山腰,巧遇同事,他如此对我说。
“哪有?这么多的花花草草相随……。”欲辨已忘言。
独自走在野花点缀的小径,可听蛙鸣鸟啼,可观蜂围蝶绕,可抚花弄叶,他哪里知道我的乐趣?
见了心怡的花儿,蹲下身,拍一张;蜜蜂为花汁而停留,我为它们而凝神。累了,找一块石板坐下,任凭风儿拂乱发丝,或独言独语独歌或静默聆听自然的心跳,此乐大有隐士独享林泉的自由欢畅。
曾经,也不是没有与同事们一起散步,可她们习惯走大路,大路顺脚,不易占泥。我呢,喜欢走曲曲折折、凹凸不平的石板小路,踩在泥里才觉踏实。不愿顺从,不喜迁就,不想委屈,便有了分歧。求和求同麻烦,干脆独来独往。
习惯了独行,不免在自己和他人中间隔起了墙壁,似乎还一天高似一天。
在外还可以花鸟草虫为乐,玩山玩水,全身细胞都无比活跃。可一回到冰冷的屋子里,孤独的惆怅悄然而至。
怀疑,自己中了伤感主义的毒。打开酷狗播放器,寻找曾经的忧伤,“我是一只爱了千年的狐/千年爱恋千年孤独……”喜欢陈瑞略微沙哑的声音中所流露的那份伤感。“柳丝榆荚自芳菲,不管桃飘与李飞/桃李明年能再发,明年闺中知有谁?”黛玉独倚花锄暗洒泪,怜花也怜己,听歌的人又何尝不是?“花自飘零水自流”,青春渐逝,人亦远离,落寞的无奈,似乎与之更近一层。
花开花谢,缘聚缘散,热闹的繁华之后将是漫漫的孤独……听别人的歌流自己的泪,辨不清哪是艺术哪是现实?人生的茫然,工作的挫败,生活的繁杂在忧伤的歌声里齐涌心头。
其谁知之!其谁知之!又向谁去诉说?这年头,找谁,谁都忙!谁,谁都不如意?谁都没义务俯首当你的垃圾回收站?即便你一吐为快,情绪就能抚平?路就能越走越敞亮?
事实证明,能说出的苦都不是苦,那不可说无处说的孤独,才是最大的痛苦。
佛不是说人生有八苦吗?生、老、病、死、离别、怨憎、所欲不得、五阴盛苦。而人生诸苦,求不得,最苦。当你上下求索,却依然宛在水中央;明明就在对岸,却不可乘筏渡江。我们在这世界上寻觅真理、真情与真爱,寻觅那可怜的认可、同情与被爱,却求之不得。你只得仰天长叹,独怆然而涕下。
常说无欲则刚,是否不思不虑不求就不孤独了?二三周了,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做,以为一树一树花开,一声一声鸟鸣就是世界。花落了,夜静了,孤独不照样同月升起?
人本需要同情,可路走得太窄,与人所见并非相同,又岂能与其感同深受?未有情感的共鸣又怎不孤独?
是进也孤独,退也孤独。在外孤独,在家还是孤独。当孤独已然成为人生的常态,该怎么办?
书籍在孤独无助时,可以给我们一点安慰。作者不但宣泄自己的苦闷,同时也替我们宣泄了苦闷。在书里,有人与之相接相契相拥抱。
美学大师朱光潜先生说“无论对于人生或是对于文艺,不完全的认识易养成不健康的心理状态。以书呆子的心习去处身涉世,总难免处处觉到格格不入,陷于孤独的境地。”大师看人看世界的眼又狠又准!
要摆脱这种境地,他说要让“我”跳到圈子以外,不当做世界里有“我”而去看世界。人生如戏,却不可把戏当人生。笑笑他人,也笑笑自己。这种超世观世的态度似乎让我忘却了些不可得的痛苦。
既然无法甩掉孤独,那就与孤独为友。
“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唯有孤独,你才会从自我的圈子里走出来,和更美好、更广泛、更相对永恒的事物对话,见到更为广阔高远的天地。
朱先生在《学业.职业.事业》中谈到,懒怠与怯懦是治学与治事的大忌,它们的病源在缺乏忠诚与忠诚所附带的热情。回顾自己的半生,无论人生、事业、爱情,自以为努力了,实则被动多于自觉,更谈不上热情与忠诚。“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只见书中有。无情、无痴的人生,又怎不陷于孤零零的境地?
也曾想过深情地活着,可当你刚伸出头来探看这世界的时候,却碰上了钉子,于是又缩回到自己的硬壳里,怨恨孤独,憎恶一时的痴情。说到底,不都是因为没有觉悟吗?
蓦然回然,你悟了,那一刻,也便与天地、与自然共享孤独。从此,即便独寐寤言,也不失其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