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翼天使,年年第一的她为什么疯了?

文/第一职场网文馨

这是一个沉重的话题,本该尘封。

前几日看到田哥去西藏拍秃鹫观天葬时,他感慨,人的生死就是一场轮回,逝去了就放空了一生的喜怒哀乐,所以我们活着时,也要明白生命存在的意义。

我再三思量,决定让这里千千万万的人认识她,一个曾经骄傲而优秀的姑娘,一个如花般绽放的年纪,她也曾努力而自豪的活过!

愿她余生安好

夜深人静,昏黄的灯光下,我捏着当年她送给我的钢笔,这个忠诚的陪伴了我20年的钢笔,笨拙的生硬的划在本子上,深深浅浅的沟壑里,掩埋着不算流畅的墨水,淌过了时光的河。

我特别用力的划着,急促的,焦虑的,纠结的,我是那么迫不及待得想拨开岁月的外衣,满心期待的想看看那些缀满记忆里的星辰,一如她明亮而骄傲的眼睛,闪烁在我的童年,仿佛近在咫尺,仿佛又遥不可及。

她叫阿敬。跟我同岁,是我的小学同学。她有着浓密的眉毛,厚重的嘴唇,圆乎乎的脸蛋,扎起高高的黝黑而光亮的马尾辫,微胖的身体,较同龄人略显丰腴。她是55岁赵大虎班主任眼中的红人,年年霸占着第一,一如金字招牌一样镌刻在了小学6年的荣誉榜上。

她是那样的骄傲。因为从来没有谁能超越过她,第一名似乎永远属于她,她可以轻松摘得。而只能徘徊在第2、第5名的我,羡慕极了她,甚至有些嫉妒。那时的她,对于普普通通的我们来说,是遥不可及的星辰。

再加上她的性格孤傲、内向,比如,她从来不跟我们玩跳绳、丢沙包、遛遛玻璃球这样的游戏。每每下课铃声一响,我们摇旗呐喊狂欢着奔出教室,抢占教室前最佳的地盘,拉帮结派地玩起各类游戏时,她是那样的安静。

跟童年时光那一颗颗欢腾的心比起来,她又显得那样的迟钝。

在我印象里,除了上厕所,她大部分时间都坐在自己靠窗的座位上,有时看窗外忽明忽暗的云,有时从窗子里看蹦蹦跳跳的我们,我一度认为她是遥远的,不属于我们的世界。

01/

印象特别深刻,有次我跑着去捡飞远的沙包,在蜕皮的淡黄色墙角,在我抬头的那一瞬间,刚好撞见了她的眼睛,隔着一片明净的玻璃,她愣了两秒,随后朝我宛然一笑,我也朝她会意的浅笑,那一刻似阳光融化在清风里,明媚而温暖,而她的微笑,多年后,一直绽放在我的记忆里,就像她家院子里那朵花,甜甜的好看。

她从不融入我们的圈子,我曾试着邀请过几次,她也婉言拒绝了。在课间大部分时间,她都是翻翻书本,写写画画,有时干脆倦怠地趴在课桌上,书本为枕,头歪一侧,长长的辫子随意的垂着,她像一只慵懒的小猫,安静的蜷缩在她的世界里。

记得,4年级有一次放学,我们小组四个人做值日,打扫完卫生,我拍了拍书包上的灰尘,准备回家,在欢蹦乱跳下台阶的时候,我一眼发现了坐在台阶上的她,她的背影于我并不陌生。我惊奇的喊着“喂,阿敬,怎么还没走?"她把脸从埋着的书上挪开,转过头,朝我笑着跟我说“丽曼啊,我一直在等你”,如玉的字眼从雪白的牙齿里蹦了出来,清脆而美好。那是她第一次邀请我去她的家里。

推开虚掩的栅门,一间简陋的青砖瓦房映入眼帘,破旧塑料布装裱着两个偌大的窗子,翘起的钉子、崩裂开的残垣、褪色的墙皮,歪歪扭扭地装订着似水流年,朴素而真实。农村的房子,大都如此,青砖房比起土坯房、红砖房,自是高贵了许多,当年我家的房子也如此。

房子的墙角处种着好几颗鸡冠花,自成一派,红色妖艳的奔放着,一侧是数株娇娇嫩嫩的小花,一节一开,有粉、红、黄三色,她见我看得仔细,接过我的书包,忙跟我说,这是指甲桃花,说可以捣碎,加上一点点用来蒸馒头的碱,可以染到指甲上,很好看。我很质疑,问这个真的可以吗?她胸有成竹的笑笑说,不信,我来给你弄,保证你漂亮。

她跑去屋子里,拉开抽屉,翻来覆去的从碗橱里找蒜臼,和木槌,我也顺带跟了进去。那一刻,看到了狭窄昏暗的堂屋里贴了满满一墙的奖状,散发着微弱的金光,苍劲的毛笔写满了第一名。“哇,阿敬,你有这么多奖状,太厉害了”,纵然是同学,纵然知道她但凡考试都得第一名,我从来没有想到日积月累堆砌的是如此磅礴气势。但她没有接我的话,反而催促我赶紧去院子里摘花。

我们捯饬了半个小时,砸出了花泥,她随手捡起吃完冰糕的小棍一点点涂抹在我的指甲上,瞬间冰凉,沁入心脾,随后她让我保持10分钟,不要乱动。她开始给自己的指甲上色。那个时候听着一院子的蝉鸣,伴着夕阳的余晖,我们谈到了很多很多理想,我的理想是当老师,她是当科学家。我记得特别清楚。

欢喜着指甲变色的神奇,童年成了涂抹色彩的画卷。

后来,我们在她家院子里,搬了一张简陋的大桌子,用几块破砖头支稳当,哗的一声倒出书本写作业,她认真的写,而我负责认真的抄。

再后来,夕阳落山,炊烟四起,我便回了家,她送我到门口,给我塞了一包干花。

在小学后来的很多日子,她有时候会去我家找我,有时会和我一起爬到我家房顶上看远处层层叠叠的农田,有时候会一起去梨园,飘香的季节,数着果子在斑驳的树荫下,画格子房。

我也会时不时的去她家串门,有时候好几个同学结伴,对对作业,抄抄题,有时候但凡遇到难题便找她,她也是极热情的,完全跟学校的状态不一样,一到学校她就变成了那个冷漠骄傲的第一,所以我有点不喜欢学校里的她。反而家里的她要亲切自然的多。

她的母亲对我很好,经常会说“丽曼来了啊,晚上一定要留这吃饭。敬娃不爱说话,你多跟她玩玩”。

那个时候,如一汪清水的我们,清纯的浇灌了一年又一年,我们以为那锦瑟流年锁住了盛夏、清秋,锁住了我们一生最为珍贵的友谊。

可谁也没有想到6年后的她,竟与我翻天覆地。

02/

初中的时候,她在79班,我在80班,一墙之隔。但因为不同的授课老师,加上又认识了很多新的伙伴,她像故人一样沉在了我的日子里。

有时候我们也会在上学路上遇见,骑着自行车便随便的聊上几句,但我总觉得成长中的我们并没有像小时候那样亲密无间。大抵成长里塞满了各种心事,繁重的课业拉开了我们的距离。

她还是会出现在年级排行榜的前三名,骄傲的铺展着她的名字,我很为她骄傲,也为曾经有过一段亲密无间的日子而心怀感激!

月色满了又满,一收再收。现在,望着窗外的夏风与树影,在溜走的20载青春里,原来她这样一直深深存在我的脑海里。满腔怅然若失,满脑回忆踪影。

03/

她出事是在高中二年级。那时,她成绩优异读了市里的中学,而我只能投奔到镇上读高中。

后来我听说,她在高中谈恋爱,被人残忍的伤害。我脑海里总会勾勒这样的画面:那个夏天蝉鸣绕耳,树荫下壮实的少年,模糊又精致的轮廓,黑色的衬衫诉说着绝情,低垂的双眸勾勒着冷漠。

我相信那个少年一定与她发生了什么。但至今无人能跟我讲清楚事情的原委。

她的变故成了一个谜。

我坚信,她一定是受尽了极大的屈辱,才最终导致了她精神失常,浑浑噩噩的现在。

高二暑假那年,我便听到了她的消息,退学的噩耗。我不可相信的跑去用力的敲她家的大门,那个时候她家已盖了门廊,装了气派的大铁门,鸦雀无声。她家前院大妈告诉我,一大早都去医院了。天快黑的时候,我再一次去过她家,她回来了。

她的母亲看到我,摸着眼泪捂嘴哭,我忙问情况,她指了指在墙角蹲坐在地上的阿敬。我跑过去喊她的名字,喊了三声,她一眼都没有看我,我用力的摇了摇她的手,紧紧的握住,她的手上满是疤痕,那一刻我痛心不已。

那一年,我们都17岁。在一个花季雨季的最美年华,她的生长却戛然而止,并日渐枯萎。我试了各种呼唤,无果,我无力地叹息着地坐在她的身边,她沉默不语。

那一刻,她不认识我。她忘了我,也忘了这么多年的同学情。

那一刻,我多么希望,我们不需要言语,就可以知道对方的心思。但有一点,对于我的突然到来,她没有回避,也只是坐着。

她的脸是烫的,而我的心是冰的。

后来,听说执拗的她被父母带着去了很多医院,直到家里负债累累。一个曾经如此优秀的孩子,是全村的骄傲,谁也不甘心命运就这么败了。

太不公平,太残忍了。

04/

一年后,我考上了省里的大学。在我前去报到的一个寻常傍晚,我从地里摘梨回来,我远远看到了在我家门口蹲着的她,在地上用小树枝埋头画着。

那一刻,我恍然又切换到了我们小时候,就像她曾经背着书包等我的那个画面,太熟悉,以致于我激动地从自行车跳下来,咣当地扔了车子,用力朝她跑去,我盼着如剧情般逆转的她,是不是好了?

我站在跟前,一遍遍喊着她的名字,“阿敬,阿敬,你是在等我吗?我是丽曼啊,丽曼,你看看啊,小时候你都是这样喊我的。”

但她只会傻傻地笑了。

曾经那么奢侈的笑,她是那么的吝啬不愿笑的一笑,竟然成了她17岁后人生中唯一的表情。

我拉着她在我家院子里逛了又逛,她忽而摘下一枚大大的槐树叶,就往嘴里塞。我赶忙劝阻她,我耐心的摘下一枚叶子,演示给她看,放在嘴边轻轻一吹,因为那是我们小学时经常爱玩的游戏。

那一刻,我觉得她应该在灵魂深处听懂了旋律,她变得异常安静,不再在院子里走来走去了,坐下来听了很久。

05/

我最后一次见到她,是我大一的暑假,我回到了故乡。

从母亲的只言片语中我打听到了她的消息,那天路过她家门口,我轻轻的推开门,看到院子里的她赤脚走来走去,她变得异常的臃肿,或许是浮肿,整个人好似放大了两倍,但眉眼间依旧是我熟悉的模样,她的头发被剪短,凌乱蓬松。上衣的纽扣也是错乱的系了三个,胡乱的敞开着,裤脚的一侧全开了线。

她的母亲以前看到我,每次都哭的特别伤心。现在也被生活折磨的麻木了,目无表情的只唤了一声,你来了。

又吆喝着让阿敬坐在小凳上,将她的双脚浸泡在水盆里,有血渍如墨般扩散而开,我也忙搭把手,她母亲翻看她脚底,我才看到那一层又一层的血淋淋,有数不尽的血泡溃烂成片。

她已经麻木到不知道疼痛是何?

夕阳染红了天边,浑圆的落日跌入了海平线。我在她家呆了一个小时,其间她只会傻傻的笑,我和她的母亲聊了聊她,她母亲说别人来家里,她会不停的焦躁、闹腾,而我来,她今天显得异常平静。

我跟她母亲告别,准备走的那一刻,她忽然很专注地看了两眼我,我觉得她有时是清醒的,哪怕是几秒,我跟她说,“阿敬,希望你能快快好起来,我帮你复习,重新高考,一定可以的。”说到这,我也泪眼婆娑!

走出她的家门,走在曾经燃烧着诗情画意的小路上,记忆仿佛戴了镣铐,曾经的每一次欢笑被无情的撕碎,片甲不留的淹没在这片无情的乡村路上。

电影般一幕幕涌上心头,苦涩、翻江倒海,我听到很多声音,她会自豪说“丽曼啊,你笨死了,这题这么简单都不会”,“丽曼啊丽曼,快去摘梨子喽”,“你瞧,我家指甲桃花又开了,放心给你留种子了”“赵老师让我们中午去他办公室,表扬你噢”……

06/

记得大二那年,母亲打电话给我,说阿敬从60公里外的医院自己跑回来了,在我家门口等了大半天,有邻居看到了,跟她言语,她沉默。

母亲傍晚从地里干活回来,看到了她,她很清醒的问“丽曼在家吗”?母亲说,“阿敬,她出去上大学了”,阿敬说,“我来借书,高中的书”,母亲特意电话问了我,我特别的高兴,曾经有一度认为,她好了,真的好了。

我让母亲把所有高中的书全给她了。母亲找了袋子给她装上,那么重的书,她一下子就扛起来了。

我也曾经想随着时光,她的精神会好转,她知道学习了,就一定会好转。

原来竟是我的一腔情愿,在幻想的时空她穿越不到我的彼岸。生活永远不是剧情,竟脆弱的让人伤痕累累、无能为力。

后来,我一年才回一次家,我也是拐弯抹角的打听她的下落,据说她远嫁了,很远的村子,嫁给了一个有残疾的老男人,有时候母亲会看到她自己跑回来,到处转,见人就笑,孤独地流浪,淘气的孩子拿西瓜皮砸她,她也挨着,只会笑。

这些年听到她的消息越来越少了。去年回家,一个小学同学还跟我忆起阿敬,他带着鄙夷的眼神,啧啧地说,“你看她上学时多风光,如今成了疯子。”

他说的是事实,却是那样的嘲讽与不屑。因为他那个时候读书差到极致。

我可以想象这些年,阿敬饱受村子里各色人等的唾弃,谁又会懂谁的悲哀,谁又在乎谁的命运。等你风光时,他们把你捧到天上如星辰。当你落魄时,他们把你狠心踩入尘埃,永无抬头。

我看《欢乐颂》时,看到安迪,我脑海里想到了阿敬,她本应该像安迪一样过着高高在上的金质人生,而病情是可以自控的。这些年,我也曾试着咨询过医生朋友,是不是可以改善,但过去这么多年了,精神病人的恢复哪那么容易。

工作打拼的日子里,无数次,我走在北京的大街小巷,穿梭在鳞次栉比的高楼,望着车水马龙,一个个行色匆匆的各种金领、白领从我身边擦过,在文艺范儿张扬的橱窗,在咖啡馆的拐弯处,我多么希望,有一个身影,有一个姑娘,她回眸一笑,可以轻轻唤一声:“Hi,丽曼,好久不见!”

这一刻,我是如此的想念她。

在霓虹闪烁的路口,我恍然看到那个穿着白衬衫的她,坐在高高的台阶上,额头有一层细密的汗珠,她跟我说说笑笑的抄写着周华健的《花心》,新白娘子传奇的《千年等一回》,她的笑容,那样的开朗、阳光。

当初的我们,我们的当初,都已经失去了踪影,时光是浮尘,被风无情的吹散……

生命的泥委弃在地上,不生乔木,只生野草。而我坚信她就是那个折翼的天使,跌落在了人间,幻化成了一株野草。

但愿她在凡世里简简单单,没有第一,没有苦难!

但愿她不再绝望,能忆起我们读书时的美好与欢笑。

但愿世人更多一些怜悯,善意的照亮天使的路!

但愿读到此处的你,也能从心底默默祝福她!

阿敬,阿敬,愿你余生安好!

阿敬,阿敬,愿你简简单单!


替我同学在此感谢真诚善良的人您点赞,鼓励她!一颗天使的❤️!

「把真实生活讲成故事:简书真实故事征集计划第一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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