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这是高晓松写给女儿的话,准备求证的时候,搜索引擎告诉我有四千八百一十条结果跳出来等待被点击。确实哦,感觉有成百上千的人(多半是矫情的女生)总会要么经常性要么间歇性感叹“岁月静好浅笑安然”云云之鸡汤。对于丧的人来说,为了避免偶尔的正能量稍纵即逝,也选择记录以留存。
这是周六的早晨,她却专门来了学校。笑盈盈地迎着我过来,说,“老师,节日快乐。”我对她说要抱抱。当情感溢于言表的时候,我总想抱别人。让她坐在走廊的图书角,我很惭愧手头没有饮品招待她。微笑着面对面坐下,我目光停在她的睫毛和瞳仁。
约莫去年的这时候,开学新生报道,我第一次见她。她坐在靠近走廊的中间座位,理应不显眼的座位,她却明显得扎眼。超宽松的BF风牛仔衣,脖子以上剃成短寸,“锅盖头”,所有人见她的第一眼印象都是在心里喊一句——“咳!真是个臭小子!”我第一次抱她的时候,也约是在去年这个时候。叫班里所有的男生去搬书,她却稳坐如磐石,我生气地冲她叫到“听见没!男生去啊!”她果真随男生们去了,后来回来的时候她迎面过来说“老师,我是女的”。一时语塞,有什么办法?我只好抱住她愧疚地说了三个“sorry”。
接下来的一年里,和所有的捣蛋的男生一样,也和所有叛逆的少女一样,她梳最个性的短发,把校服阔腿裤改成七分紧身裤。放学在社区和男男女女集会,课间在女厕所偷偷吸烟。有时像男生一样骂骂咧咧、在生理课上戏谑调侃,其他时候也像姑娘一样迈着稀碎的步子跑,捂着嘴柔和地笑。她带美瞳,她夜不归宿,她离家出走,她上课睡觉,她考试迟到......我一度认为,入职第一年遇到这样的学生简直是上天对我的惩罚,我几乎穷尽了所有谈判的技巧和说服的手段让她学感恩,学审美,学性别认同,学尊重别人,学……怎样做一个“岁月静好的女子”。
就是这样。
五十多人的班额,五分之一以上的“疑难杂症”学生。原生家庭引发的学困问题,器质性损伤带来的注意力缺陷,青春期的恣意狂妄的行为问题……原本我最爱的职业,更多的却变成了贴通告的居委会大妈,拉架的片儿警,追逐小贩的城管的职责。
去年,我有多爱原本“教书”这项职业,就有多恨那个班级里的每一个淘气包捣蛋鬼刺头领袖。就有多恨爆粗口罚站打手心的自己。
现在,她就坐在我面前。
开始“蓄发”了,开始像个姑娘。开始放大她原本就有的隐匿的好品质。她说,假期里发生了很多事情,差点被迫退学。她说厌倦了混乱的社交圈和不规律的生活。她说想起了之前每一次我训诫她的话,我提醒了她也将有个精彩的未来。她说想好好做个女生。她本来超级好看的瞳仁开始泛出晶莹的光,那一瞬间我突然想仰天长啸:“OH MY GOSH, IT'S ALL WORTH IT!”
“为什么你擅长放大苦难,忽略真实的小确幸?”我目送她回家时,对自己说。
继续收拾办公桌,发现很多小物,现在看来实为“遗失的美好”。过去的一年,忙着怨天尤人,忙着焦头烂额,忙着谩骂恸哭……我丝毫没留意桌上有时多出的几个头花、手链、棒棒糖,贺卡、图画、小蛋糕。丝毫没有留意哪些同学的笔迹更工整了,哪个胆小鬼又鼓起勇气多打了一声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