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不只是眼前的苟且,还有诗和远方”。这句被人们争相传唱、反复咀嚼的歌词,其实很朴素、很接地气。一句大白话,在这个价值极端物化、阶层日益固化、心态极度浮躁的时代问世,确实道出了人们在现实中的挣扎、无奈和屈从,以及因此而越发强烈的对精神超越的渴望。
高晓松的本意应该是对自己和社会的期许,既没有蔑视“眼前苟且”活着的人,也没有完全否定“眼前苟且”的自己,他指出的“不只“,是为了强调生命价值中的诗意和远方,强调不能失去信心和希望。但不幸的是,有不少人曲解了它,甚至整日里挂在嘴边,成了批判现实的利器、逃避责任的依据,更为可笑的是,有些小资还把它插在帽檐上当做超凡脱俗、孤芳自赏的标签。
‘’苟且‘’这两个字,于当今社会不该是个贬义的存在,更应看作一个中性词。为了生存,不得不苟且,应予理解和悲悯;为了发展,不得不暂时苟且,则是一种策略和智慧。所以,它所指代和描述的是现实人群的一种”常态“。
但“苟且”与”诗和远方“真的就那么阴阳对立、泾渭分明,那么的日月不能并行吗?显然不是,这两者之间就如同佛家所讲的空与色的关系,一样的“色不异空、空不异色”,甚至于“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倘若没有深入“苟且”的百姓生活,做过感同身受的“苟且”体验,那些伟大的作家能写出那样维妙维肖的人物、波澜壮阔的历史画卷,并在“苟且”的现实中找到人类的“诗和远方”吗?劳作的农妇、晚归的渔人,平时怎么看都是在“苟且”活着,而一旦到了画家笔下,不也成了极美的“诗和远方”吗?我们在为写一篇声情并茂的美文而绞尽脑汁时,眼前不是也要闪过无数“苟且”的人和“苟且”的事吗?
艺术美源自平实的生活,艺术家首先是个真实的人。据此而观,那“诗和远方”又何曾脱离过“眼前的苟且”?
这说的是对“苟且”的艺术升华,还是回到我们自己“眼前的苟且”吧。假如我不安心平凡的岗位、格式化的生活,要请长假去远方、去找诗,我的工作是否需要同事们帮着照看?我的家庭家务、老人小孩是否要全部交付老婆承担?要是在忘情浪漫的旅途中还要鄙夷他们的“苟且”与无趣,那就不是价值观的问题,而是人格的缺陷了。
从小到大,我们的父母辛勤养育我们,用他们微薄的收入支撑着我们的学业和成长,他们的心中一直都在设计着我们的“诗和远方”,却又不止一次地放弃自己的“诗和远方”。他们或许做着自己并不喜欢的工作,忍着各种委屈,受着各种束缚,或许背着我们为升学、为获得老师对我们的重视请过客、送过礼、赔过笑,甚至因为这种看似“苟且”的生活和言行而遭到我们的批判和指责。
谁都不想被“苟且”困住生命,磨灭灵性,谁都应该追求自己的“诗和远方”,但我们决不能忘记自己在这个世界必须承担的责任和义务——虽然它们在很多时候是以“苟且”的面目存在的。我们更不能忘记,正是无数“眼前的苟且”才可能成就我们的“诗和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