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大王，大王！不好了，天庭又打来了！”小猴子连滚带爬地冲进水帘洞，气喘吁吁地喊道。

水帘洞里有些昏暗，隐约可见最中间的石椅上斜坐着一道人影。听到小猴子的话，那人影猛地坐直了身体，惊异地道，“怎么又来？”

“而且，而且……”小猴子欲言又止。

“还有什么事儿？”

“那个叫杨戬的，”小猴子重重的呼了口气，“点名要大王您出战。”

那人脸色一变，下意识握紧了拳，问道，“那……那，牛魔王他们呢？”

“牛大王他们已经穿好战甲，准备出战了。”

“那就好，那就好。”那人松了口气，“你告诉他们，我很快就到。”

挥挥手，小猴子跑了下去。

水帘洞里，只有那人唉声叹气，捶胸顿足，“我他妈怎么就这么倒霉！”

距离江寒穿越成孙悟空，已经整整三天了。

最开始见到牛魔王等人的时候，江寒还以为自己是在做梦，揪着牛魔王的牛角不放，非说要拆了下酒，气的他那张黑脸直冒烟。

后来好不容易搞明白自己这是穿越了，又赶上天庭进攻，江寒莫名其妙的就被人拥簇着出去打了一架。

然后就被打了。

那杨戬下手是真黑，专挑金甲没覆盖着的地方捅，几个回合下来他就被戳了四五个窟窿，血流如注，要不是牛魔王上去救场，只怕他当场就得死在那儿。

现在想起来还一阵后怕，这绝对是江寒离死最近的一次。

谁想到，这才刚养好伤，杨戬居然又领兵打来了。

江寒骂娘的心都有了，他现在天宫还没闹，还没有金刚不坏之身，再遇上杨戬，那简直是送死。可他不想打，他的六个结义兄弟不干啊！那一个个都是无法无天的大妖，要他们服输，谁都咽不下这口气，都叫嚣着要杀上天宫，自己当玉帝。

江寒跟他们争执了很久，被其中脾气最爆的蛟魔王一顿冷嘲热讽，简直无地自容，气的一个人在水帘洞里睡了三天。

“怎么办啊……”江寒在水帘洞里来回踱步，听着外面战鼓震天，双腿不禁开始打颤。

他又想起了与杨戬交手的经历，死亡的恐惧紧紧的包裹着他，江寒的心跳渐渐加快，看着黑漆漆的水帘洞，心中的恐惧被逐渐放大，他终于忍不住了，大叫一声，化作一道金光飞了出去。

他要逃离这里。

“去他妈的齐天大圣吧，”江寒想，“我不干了。”

二、

天空忽然下起了雨。

江寒坐在洞口，望着连绵不绝的雨水发呆。

刷刷雨水中混杂着男人的怒吼，女人的哭泣，汽笛交响，灯光闪烁，那不算久远的记忆忽然叠沓而至，江寒双手抱头，露出痛苦的表情。

那一天，也是在下雨。

“你就这么怕？”一道声音忽然响起，吓的江寒蹦了起来。

他回头，只见一只金甲猴子不知何时已坐在了自己身边，手撑着下巴，目不转睛的盯着雨幕。

“你……”江寒觉得这个人有些眼熟，总觉得应该在哪儿见过。

“你到底在怕什么？怕死？还是单纯的在害怕？”猴子的语气有些懒散。

江寒一时说不上话，踌躇了片刻，低声道，“我也不知道。”自嘲的笑了笑，江寒靠坐在一边，道，“我这种人，天生就是小人物，即使长出了三头六臂，也没有胆子去大闹天宫。”

猴子转过头看向江寒，沉默了一下，开口道，“做什么事，和有什么本领，没有关系。”

见江寒没听懂，他解释道，“做事需要的是勇气，而不是能力，只有当你真正下定决心时，才可能成功。没有人天生就是小人物，每个人都能去开天辟地，包括你。”

说着，猴子拍拍江寒的肩膀，他的目光如电，盯着江寒，似要把什么东西死死地印在江寒的眼中。

“江寒，不要怕，什么都不要怕。”

他的声音虽轻，却恍如魔咒一般回荡在江寒脑中，江寒睁着眼，茫然地点点头。

雨水中忽然响起脚步声，猴子深深看了江寒一眼，消失不见。

脚步声越来越近，毫不遮掩，江寒猛地回过神，拔腿朝外跑去，只是他才跑了两步就不得不停了下来。

洞口外，雨幕中，有银甲战神面无表情，昂然挺立。

“我找你很久了，”刀尖一甩，直指江寒，“孙悟空。”

江寒神色猛地一变，脑中有电光划过，他忽然瞪大了眼睛，满脸的不可置信。

不是因为害怕，而是他终于想到了，他想到了刚刚那只猴子。

正是孙悟空。

末日般的暴雨冲刷而下，杨戬笔直的站在雨幕中，三尖两刃刀直指江寒。

面前是天庭第一战神，背后是一个不大的山洞，江寒已没有退路。

“出去打。”沉默了片刻，江寒开口。

走到山洞外，江寒站在杨戬十步开外，正要动手，忽然瞪大了眼，高喊道，“大哥！”

杨戬猛地回过头，背后却空无一人，反应过来时，江寒已飞出了几百里。

“死猴子！”杨戬咬牙切齿，化作一道银光追了上去。

筋斗云的绝技，他悄悄练过好多次，为的就是这一刻。

他不想死。

年轻的时候，江寒也曾做过英雄梦，幻想着在万众瞩目的那一刻，在所有人都需要他的那一刻，一脚踢开大门，淡淡的，极其装逼的说一声，我来了。然后将所有人的希望都扛在肩上，一腔孤勇，绝不回头。

可是后来……

后来当真的有人需要他的时候，江寒才发现，自己不过是个胆小鬼。

他不是英雄，也成不了孙悟空。

“对不起。”江寒自语，不知想起了谁。

三、

雨水刷刷的打在脸上，江寒重重的喘着粗气，左手死死的捂住肩上的伤口。

“不打了，”江寒用力的咽了口唾沫，抬起头望向杨戬，“我投降。”

三尖两刃刀停在江寒咽喉前一寸，杨戬面无表情，道，“交出紫霞。”

“什么……紫霞？”

“你耍我？”杨戬哼了一声，冷冷道，“孙悟空，别再耍花招，要么打赢我，要么交出紫霞。”

冰凉的雨水从脸上滑落，江寒抹了把脸，一切就好像回到了那个雨夜，玉儿的哭声似乎又在耳边响起。

要么拼命，要么自保。

江寒下意识握紧了拳头，下一刻又松开。

他忽然理解了猴子的话，他说得对，做事需要的是勇气，而不是能力，胆小鬼就是胆小鬼，就算披着齐天大圣的外衣，也成不了英雄。

永远不行。

所以江寒笑了。

他咧开嘴，笑的很开心，“我不知道她在哪儿。”他说，“你就是杀了我，我也不知道。”

他不知道，因为他不是孙悟空。

“你找死。”杨戬脸色沉了下来。

“呦，挺有骨气的嘛。”

那猴子又出现了，他抱着肩膀站在江寒身边，嘲讽道，“如果当初也这么有骨气就好了。”

“你是谁？”江寒猛地转过头，盯着猴子。

“你不是猜到了么。”猴子无所谓地道。

“你在和谁说话？”杨戬疑惑。

没有人理他，两个人对峙着，愤怒的江寒，平静的猴子。

“不后悔么，江寒？”猴子问。

见江寒捏紧了拳头，猴子嗤笑道，“也是，不后悔的话怎么会自杀呢。”

“到底是怎么回事！”江寒终于问出了这么多天的疑惑，到底是怎么回事，明明自己已经死了，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为什么会变成别人。

“我救了你一命，不用谢我。”猴子轻描淡写的道，“黑白无常勾了我的魂，在地府时，我看到了一脸衰样的你，便顺手替你还阳，谁想出了差错，咱们互换了身体。”

“互换？变不回来了？”江寒惊讶的开口，压根没想过谢他，下一秒他忽然反应过来，瞪大了眼道，“那你现在回来了，我是不是又……”

“晚上了啊。”猴子晃了晃腕表，“现在是睡觉时间。”

“你还要睡觉？”江寒诧异。

“是你要睡觉。”猴子鄙视。

“……哦。”

“孙悟空！你到底发什么疯！”杨戬终于受不了了。

“他……”江寒指指杨戬，“看不到？”

“傻X一个。”猴子扣扣指甲，轻蔑地道，也不知是说江寒还是杨戬，本能的，江寒觉得猴子是在说他们俩。

“现在只有你能看到我的元神状态。还有，”猴子不耐烦地道，“以后直接在心里说话就行。你这样，显得很傻。”

“……那紫霞？”

猴子摆摆手，示意以后再说，他低头看了看腕表，淡淡道，“趁着还有时间，让我来告诉你……”

江寒，或者说孙悟空，忽然浑身一震，再抬起头时，已变了神色，他的目光中露出昂然战意，微微躬身时，金箍棒已抓在手中。

他眉毛一挑，露出一抹灿烂又张扬的笑。

“什么才是齐天大圣。”

电闪雷鸣中，恍若有蛟龙咆哮。

四、

“江寒，我再给你一次机会，最后一次机会。”

这句话在他的脑海中不停回荡。

再次睁开眼睛时，是躺在一个女人的怀里。

“悟空，你醒了！”

江寒茫然地眨眨眼，“紫霞？”

“你怎么了？”紫霞哑然失笑，“不认识我了？”

“没……”江寒摇头，他的眼里已一片湿润。

“哎？你……”话未说完，一只猴子已扑到了她的怀里，紫霞一怔，随即露出温柔的笑脸，轻轻地拍打着他的背。

“我后悔了。”江寒不住地喃喃，“我后悔了。”

“后悔？”紫霞好看的眉毛皱了皱，她揉着江寒的头，柔声道，“事情过去了就不要想啦，以后……以后改过来就好啦。”

江寒抽抽鼻子，从紫霞怀里抬起头，通红的眼睛盯着她，坚定地道，“好，我改。”

紫霞顿时喜笑颜开，“既然如此，今天你刷碗吧！”

“…………”

跟紫霞在一起的日子平静又舒心，但每次看到那张一模一样的脸，江寒都难免会想到玉儿。

“喂，猴子，她……怎么样了？”孙悟空再次出现的时候，江寒问。

“想知道？”猴子问。

沉默了许久，江寒道，“如果可以的话，你，帮帮她吧。”

孙悟空望着江寒，淡淡地道，“为什么要求我？你自己不能帮她么？”

“我……”江寒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他吐出一口浊气，低声道，“我没办法。”

“那是你自己的事，跟我无关。”孙悟空拍拍屁股站了起来，“选择就要承载，自己选的路，要自己走完。”

“孙悟空，你就这么见死不救么！”江寒愤怒的站了起来，“要不是变不回去，谁愿意求你！”

孙悟空与江寒对视片刻，忽然笑道，“她对你很重要？”江寒只是捏紧了双拳，并不回答。

孙悟空点点头，“既然如此，那更要你亲自去做了。”

“我要是能……”

孙悟空挥挥手打断了他，的、“我有说过，咱们两个不能变回去么？”

“你！”江寒激动起来，他上前想抓住孙悟空的双手，却发现怎么也握不住，这才想起孙悟空还是元神状态，他急促的呼吸着，张张嘴，却不知怎么开口。

“想变回去很简单，就看你有没有那个胆量了。”孙悟空笑的戏谑。

“你说！”江寒瞪圆了眼睛，盯着孙悟空道，“什么我都答应你。”

敛起笑容，孙悟空一字一顿道，“大闹天宫。”

七、

花果山沦陷了。

前几天，杨戬突然暴走，大展神威，一个人七进七出，活捉牛魔王、鹏魔王，重伤狮驼王、猕猴王、禺狨王，妖族五大圣被天庭生擒，只有蛟魔王潜入海底，逃过一劫。

杨戬放出话来，只要交出紫霞，他立刻放人。

是以，几天里，三界内无论是妖是仙，都在找紫霞。

“杨戬为什么一定要紫霞？”江寒皱眉道。

“说什么仙妖恋爱，违反天规，纯属扯淡。总之，”孙悟空冷笑，比了个手势，“摆平这件事。”

江寒正要开口，背后忽然响起一声尖叫。

他猛地回过头，就看到蛟魔王站在紫霞身后，他的手扣在紫霞的喉咙上，“猴子，不要动。”

“妈的。”江寒咬牙，蛟魔王还没来得及反应，已被金箍棒顶着脑袋一路撞飞，直到重重的撞在石壁上，江寒的脚踏上他的胸口，恶狠狠地盯着蛟魔王。

那一刻，他的眼睛里似乎多了些东西。

或许他自己都没发觉，但亲眼看到杨戬倒在孙悟空棒下的时候，江寒确实变了。

谁都会倒下。

只要你鼓起勇气，斩断退路，那么，谁都会倒下。

在所有人都看不到的地方，猴子双手环胸，笑的开心。

我没看错人啊，江寒。笑着笑着，猴子忽然弯下腰，重重的咳了起来，一丝鲜血从他捂着嘴的手缝里缓缓溢出。

时间不多了。

“猴子，”迎着江寒冰冷的目光，蛟魔王咬咬牙，道，“弟兄们都被捉了，只有紫霞能救他们。”

“战争是你挑起来的！”见江寒毫无反应，蛟魔王愤怒的喊道，“你他妈不能……”金箍棒一伸，抵在了蛟魔王的咽喉，让他将后半句话硬生生咽了回去。

“不要拿紫霞来威胁我，二哥。”

许久，江寒抬起了脚，转身走向惊魂未定的紫霞，平静地开口，“我会跟你走。”

后来，蛟魔王说，他以为那天自己会死在猴子棒下。

八、

时间不多了。

“什么？”江寒看向蛟魔王，“你说什么？”

“我什么也没说啊。”蛟魔王纳闷。

时间不多了，给老子快点。

是你吗？猴子。

江寒在心里发问，却没有人回答。

“不管了。二哥。”

“嗯？”

蛟魔王还没反应过来，已被江寒一把从云团上扯过，金光一闪，两个人的身影刹那间消失不见。

齐天大圣孙悟空，一个跟斗就是十万八千里。

江寒从没想过自己也会有为了别人而拼命的那一天。

从小到大，他一直都没有打过架——因为单方面被人殴打不算打架。

江寒自幼无父无母，跟着奶奶一起生活，从小就被周边的孩子欺负，属于那种连挨打都不敢还手的人，因为一旦他还手，就会有更多的人来，打的更狠。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高中毕业，江寒考上了外地的大学，在大学里，他认识了一个女孩，叫周玉。

周玉很温柔，也很好心，让他第一次体会到了被人关心的感觉。

真好啊，有个人处处维护自己，时时想着自己，江寒越来越觉得活着是那么幸福，被人需要是那么幸福。

就像是一抹强烈的阳光，撕开了笼罩头顶的阴霾，江寒渐渐变得鲜活起来。

直到那一天，江寒决定表白，他带着周玉去外面吃饭，被几个社会闲散人员围住，他们看上了周玉。

那些人个个人高马大，童年时被人围揍的阴影忽然重现，江寒的大脑一片空白，久远的恐惧叠沓而至，他大喊了一声，掉头就跑。

天空忽然下起了雨，身后是自己最爱的人，江寒在暴雨中跑得飞快。

没有回学校，冷静下来的江寒找遍了整个城市，却再也没见到过周玉，于是，一个寂静的夜晚，江寒上吊自杀了。

江寒后悔了，临死前，江寒满腔悔恨。

“如果当初也这么有骨气就好了。”

那天，猴子的话不停的回荡在江寒脑海，江寒杀了自己的心都有了，是啊，如果那天也这么有骨气就好了。

江寒受够了窝窝囊囊，被人欺负，他受够了逃跑，受够了懦弱，猴子说得对，只要下定决心，就能所向披靡。

“什么杨戬，什么如来，都去他妈的吧。”江寒越飞越快，“老子可是齐天大圣。”

九、

“悟空！”

孙悟空正要跟上江寒，却忽然被紫霞叫住。

他看着向自己走来的紫霞，不可置信道，“你能看到我？”

“昨天，如来佛祖给了我这个。”紫霞指了指自己湿润的眼睛，“清明水，任何人都没办法在它面前隐匿。”

“如来说，他跟你打了个赌。”紫霞问道，“所以这些天要让另一个人的灵魂附着在你的身上，对么？”

孙悟空点了点头，坚定道，“你别担心，老孙从不打没有把握的仗。”

“我就知道你最厉害。”紫霞笑着，笑容里满是幸福，“我相信你。”

“他……还跟你说什么了？”犹豫着，孙悟空问道。

“他说，他觉得那个人很有意思，所以赌注变了。”

“赌注变了？”孙悟空皱眉，隐约感到一点不对。

“他说他加重了注码，如果你赢了，他不但不插手我们之间的事，还会拦下天庭。但如果输了……”

“会怎样？”孙悟空紧张起来。

“他说要我去代替你在五指山下五百年。”

“妈的！该死的如来！”孙悟空咬着牙，将拳头捏的咔咔作响，“我会很快回来。”他沙哑着嗓子道。

“哦对了，”紫霞叫住他，“他还说，终止游戏的办法依然有效。”

孙悟空一怔，随即消失不见。

“其实，代替你五百年是我要求的啊。笨蛋。”看着孙悟空早已消失不见的身影，紫霞喃喃自语，“你那么好动，怎么能忍得了五百年呢？”

“江寒，能做到么？”

孙悟空的声音忽然在脑海中响起。

“当然。”江寒回答的毫不迟疑。

“你没有第二次机会。”孙悟空忽然咳出一大口血，他抹了抹嘴巴，双目间满是血丝，江寒一抬头，就看到了他狰狞的面孔。

“记着，只要有丝毫退缩，我就杀了你。”孙悟空直勾勾的盯着江寒的眼睛，如恶狼般凶狠，重复道，“我一定会杀了你。”

看着孙悟空一副拼命三郎的模样，江寒忽然好像明白了什么，他笑了笑，说道，“不要以为只有你一个人会为了女人拼命。”

“那就好。”孙悟空点了点头，“那就好。”

别让我为难，江寒。

江寒没有再理他，伸手取出了金箍棒。

天宫已近在眼前。

狂风扬起的那一刻，一根铁棒狠狠的砸在了南天门上，将云雾缭绕的天庭划出一道巨大的裂痕。

天地间忽然安静了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那个纤瘦的身影上。

万众瞩目中，他抬起了头，展颜一笑。

我来了。

十、

这算是他与杨戬的第三次交手了。

三尖两刃刀真锋利，杨戬的动作真快，天庭的人，真多。

是啊，真多。换做以前，江寒早抱着头就跑了吧。

想到这里，江寒嘿嘿笑了起来，他居高临下，金箍棒掀起一阵无形气浪，狠狠的朝杨戬砸去。杨戬大喝一声，三尖两刃刀迅雷般朝着江寒刺去，竟是以命换命的打法。

没有人躲，两个人眼中都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他们知道，这一仗的入场券就是视死如归，退缩的人，一定活不过下一秒。

杨戬吐出一大口血，他被金箍棒重重的砸在心口，陪伴他征战了三千年的银甲寸寸碎裂，他不退反进，三尖两刃刀捅进了江寒的肩头，与此同时，眉心第三目豁然圆睁，银光炸裂。

江寒却没有给他时间，他仰起头，用自己脑袋狠狠的砸向杨戬的额头，吃痛之下，杨戬惨叫一声，天目流出一行血泪。

鲜血飞溅，金光乱舞，在场的所有人都被这惨烈的一战所震惊，直到李靖第一个反应过来，他一马当先的朝着江寒飞去，同时高喊道，“冲啊！”

蛟魔王同时一挥手，身后的妖兵潮水般朝着天兵冲去，两方人马再度厮杀起来。

呐喊声响彻天地间每一个角落。

一旁，孙悟空捏紧了拳头，目不转瞬的盯着战场，他从来没这么紧张过。

本来他只是看到无父无母的江寒，有些同情，顺手给他还了阳，谁知竟被如来注意到了这一幕，提出要和他打赌。

孙悟空心高气傲，他说自己看上的人，绝不会是孬种，而如来只是笑了笑，自信满满的道，“如果你认为会输，只要杀了他，就可以随时终止游戏。”

只要杀了他。

孙悟空握紧了拳，盯着江寒。

战事愈演愈烈，江寒与杨戬已经被两方人马分割开来，仙兵的洪流中，金箍棒迎风招展，越变越大，数不清的仙兵被一棒扫飞。

江寒喘着粗气，冲远处的杨戬招了招手。

“再来。”

两人同时躬身，如冲膛炮弹般对撞在一起，如同实质般的金光与三目银芒不停的碰撞，一圈圈鲜血飞花般洒落，一时间，金铁交击的声音不绝于耳。

你能做到吗，江寒？

你能做到吗？

孙悟空的身体在微微颤抖。

一阵刺目的金光忽然亮起，所有人都不由闭上了眼。

孙悟空的脸上忽然浮现出极度痛苦的神色，他拼命地挣扎着，丝丝鲜血从他身体的每一个地方溢出，远远的看去，他整个人已被血红色覆盖。

赌约是有时限的。

如来在孙悟空身上设下佛法，如同一张网，日日不停的紧缩。如今，随着如来将临，封印忽然变得强烈，孙悟空颤抖着，就要撑不住了。

“快，快，快，江寒，快！”

孙悟空双目赤红，状若癫狂，死死地盯着江寒。

别逼我杀你。

十一、

“江寒，你的生日是什么时候啊？”

“我……我没有生日。”

好看的姑娘蹙眉想了想，然后笑道，“那我们初遇的那一天就是你的生日吧。”

“江寒，你怎么胆子这么小啊？”

“我……我也不知道。”

“嗯……好吧！”姑娘揉了揉他的头，“不要怕，以后姐姐保护你！”

“江寒……”

“嗯？”

“快跑。”

快跑。

江寒狂叫一声，猛的抬起头，在他身上，无数金光缭绕，他闪电般冲向杨戬，一棒压下。

杨戬第三目绽出万丈银辉，他长身而起，如蛟龙般冲向江寒，一刀斩在他的头上。

“孙悟空，你输了。”如来淡淡开口，金色的手掌缓缓探出，速度看起来缓慢至极，却眨眼间已覆盖在江寒头顶。

孙悟空浑身喷出鲜血，眸中现出一抹厉色，他咬着牙，现出真身，手提铁棒，眨眼间已到了江寒身侧。

所有的人都冲向他，巨大的压力让江寒忍不住开始颤抖，生死一瞬间，江寒的脑中只是不停的浮现着那个雨夜，那个哭泣着逃跑的自己。

他一声叱咤，金箍棒高高举过头顶。

一棒碎山河。

金光暴涨。

江寒栽倒在地，缓缓闭上了眼。

输了么？

满目狼藉的南天门前，所有人都倒在地上。

尾声

再次睁开眼时，是被一阵熟悉的手机铃声吵醒。

按下接听键，里面响起一个温柔地女声，“江寒，我都到了，你在哪儿？”

江寒猛地从床上跃起，扑通一声，他的头重重的撞在了床板上，江寒龇牙咧嘴的捂着头，“玉儿？你……你在哪儿！？”

“什么我在那儿！是你约我出来吃晚饭的，你不会还没睡醒吧？”姑娘似乎有些不开心。

“什……什么……”江寒呆住了，忽然注意到了床头的闹钟。

上面的时间正是玉儿被人带走的那一天。

“我……我马上就到。”江寒挂断了电话，愣愣的坐在床上。

“呐，一点小福利而已。”想了想，孙悟空还是走上前，揉了揉江寒的头，“我说你啊，好歹是当过齐天大圣的人，可别再那么衰了。”

“喂，猴子。”

“嗯？”

“谢谢你。”

孙悟空面无表情的转身，摆摆手，“那么，有缘再见咯。”

“死猴子，”江寒忍不住笑了，“装什么酷。”

转身的那一霎那，他分明看到猴子嘴角露出一抹笑意。

再见了，齐天大圣。

江寒匆匆忙忙的跑了出去。

注视着江寒的背影，孙悟空忽然想起那天他与如来的对话。

“为什么？”如来不解的问道，“为什么你会这么相信他？”

如来不明白，为什么最后一刻，孙悟空的金箍棒没有砸向江寒，而是冲着自己打来，他不明白，孙悟空为什么会冒着让紫霞孤苦五百年的风险，来信任江寒。

“因为，齐天大圣是不会败的。”孙悟空坚定地道。

“他是他，你是你。”

“不。”看着倒在地上的江寒，孙悟空笑了笑，道，“他也是齐天大圣。”

“再见了，齐天大圣。”

孙悟空笑着挥了挥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