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清音
老天爷发狂一样的将雨瓢泼似的洒下来,伴随着雷电,屋外狂风暴雨,屋内房顶多处在漏着雨,大盆小盆能接水的都用上了,地上的水已经没过了脚踝,母亲拿瓢不停地往屋外泼着,我站在旁边,嚎啕大哭:快盖新房子,快搬家呀搬家呀~~~
这是我懵懂开始记事的时候,对风雨中老屋记忆中的一幕。果然,那场极大的暴风雨过去后,父亲和母亲开始准备盖新房子的材料。父亲利用做工的间隙推回大大小小的石头,拉回一根根做檩的粗木头,母亲则忙着将高粱杆捆绑成胳膊粗的长条,预备做屋顶用。
父亲当时是第四生产队的队长,凭这个关系,我们全家得以搬到四大队麦场旁边的房子里暂住。父亲找人帮工,拆了老屋,挑出能用的材料,准备过完年一开春就盖新房子了。
麦场上的房子,一共有6间,是四队的队屋,平时用来开队会,供看麦场人居住,6间房子中间没有隔断,我从屋东头跑到屋西头,多么宽敞明亮的房子!家里所有的家什都搬进屋,我们在窗前支起一张大床,角落里安置下锅灶,开火了。
从此,屋外宽阔的麦场,就成了我们玩耍的好地方了。冬日的麦场,比较闲。麦场上搬来了人家,我们姐弟仨在麦场上玩,引来了孩子们,我们俨然是麦场的主人,哥哥成了男孩子王,我做了女娃们的头,麦场周围高高的麦秸堆,是我们玩打鬼子游戏的好去处。我们在垛间捉迷藏,爬上草垛从中间挖个洞钻进去,谁也别想找到。要是突然下起雨来,从草垛里旁边挖个洞,就是最好的避风雨的地方。那年冬天,村里来了耍杂技的,台上杂技演员折腰,劈叉,倒立,喷火吐纸,爬杆,看得人们啧啧称奇。我们这帮小孩兴起了杂技热,依傍着草垛练习倒立,劈叉,站在凳子上练折腰,柔软的麦秸是最好的保护垫,不怕摔着伤着,小孩子们身子柔软,一个冬天我们竟然练得跟杂技演员们一样好了呢。
麦场是生产队所有粮食聚集的地方。麦收了,社员们浩浩荡荡的小推车队伍,源源不断地将一车一车的麦子从四面八方的坡地里运到麦场上,散开晒干,这个时候就盼望着老天爷不要下雨,天天有大太阳照着。到麦穗晒得一搓掉麦粒了,开始留一部分人打场。套上牛拉着石滚子一圈一圈的在场上转,麦秸压实了,翻翻松继续压。看看麦穗上的麦子都脱落了,用叉收起麦秸,麦子堆积成堆,等到刮起了微风,技术好的扬场工用大木锨铲起麦粒,用力逆着风高高的抛出去,整锨的麦粒散开了,迎着太阳,像忽然张开的一把巨大的弧形折扇,闪着金灿灿的光,卖皮随风漂到一边,跟麦粒分离开来。晒麦粒的时候,我们一群小孩成了义务社员,赤着小脚在麦堆上走,将麦粒拢成一条条的便于晾晒。
黄豆,豌豆,玉米高粱,花生。。。各种的粮食随着节气成熟了,收割了,运回麦场了,晾晒,颗粒归仓。麦场上总是飘荡着不同粮食的香味。来一波粮食,就像来一个我们小孩的节日。夹杂在里面的没有成熟的绿色豌豆荚,水灵灵,甜甜的;玉米粒还没变硬的玉米棒,里面的玉米粒虽然稀稀拉拉的,也是我们的美食。我们在玉米堆里摸爬滚打着玩,边玩边挑出一些嫩的来,回屋点火煮了或者烤了,美美的大吃一顿;收回来花生,那就更不用提了,生着煮着烧着怎么都好吃,每天都过着肚圆肠肥的日子啊。不过也不能太放肆,毕竟也得稍微背着父亲干这些。
麦场周围,栽着许多洋槐树,榆树。除了个别胆小鬼,那时候无论男孩女孩,我们个个练就一手爬树的本领,我们爬上榆树掳一把榆钱,槐花开了,摘一嘟噜槐花,吃那朵朵小花。槐树底下不知谁家的芋头地,肥大的芋头叶可以当伞。这么嫩的芋头叶子为啥不能吃呢?我们挺纳闷,有一次我带头领大家吃吃看,我们很郑重其事地很严肃地每人试探性地嚼了一小块咽了,结果大家一起剧烈咳嗽,也不知是吃芋头叶子的原因还是别的什么原因,总之后来我再也不敢领头做这样的尝试了。
新屋年后开春就开工了,在老屋地基的前面,父亲加高了地基。偶尔我会回去看看,屋墙起基全部用的石头,这样的屋就结实了,再也不用怕下雨了。
无忧无虑的日子过得飞快,四间新瓦屋也架起来了。墙半米以下是石头,往上全用砖垒起,砖缝齐齐地用石灰抹平,四壁用白灰粉刷,垒院墙,盖门楼,父亲抽空就干,哥哥姐姐也帮工,高高的围墙,红瓦白墙的大房子,在父亲他们的巧手下建好了。
在麦场住了一年,年前我们搬进了新房。
后来,村里联产承包分田到户,各家各户有了自家的小型麦场,生产队撤了,队里的大麦场上盖了房子住上了好多住户,我大了,上学路上会去看看,边走边想想那年麦场上的美好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