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向着丹鼎司的方向跑去,丹鼎司面积广大,各种炼丹的商铺占满了这里,掩映在金黄色的银杏叶里。凑近点看时,炉火熊熊,冒着五彩光芒,随着温度骤然升高,冒出了缭绕的青烟,丹田中涌动着奇异的能量波动。
众人沿着道路上走去,可道路两边竟全是千岩军的遗骸。一望无际的视野中,风裹挟着血腥与尸臭铺天盖地而来,浓烈的味道令人头晕目眩。成群的鸟类如黑色冰雹般落在尸体上,它们锋利的喙啄开士兵的铠甲,撕下或焦黑或腐烂的血肉,大快朵颐。成群结队的野狗左突右窜,撕扯着残肢断臂、躯干头颅。骨头崩裂的声音、肌肉开裂的声音不绝于耳。
“这战况有点激烈呀……”辰看见尸横遍野的场面,不禁吓得捂住了嘴巴,背后的冷汗已经浸湿了他的衣服。
“看来我们在工造司耽搁时,太卜已经先行开拔出征了。”
“太卜怎么会乖乖听别人的话?将军把指挥军队的重任交给她,必然知道她会按卜算的结果行动。”
辰逐渐开始有点反胃,差点要将中午吃的大香蕉吐了出来:“幸好将军没让咱们跟着千岩军,打仗和冒险真不一样啊,这满地的人……我、我见不得这种大场面。”
“恩公说哪里的话?这也算不得什么场面……数百年前,某丰饶的令使为了劫夺建木,率军压境言吾,几乎摧毁半数洞天,杀得千岩军十不存一。这样的过去,对长生种来说甚至不算历史,称昨天也不为过。与之相比,眼前这不过是小打小闹罢了。”
“哪有你这样安慰人的!”辰有点被逗笑了。
“哎,也不知道太卜这一仗是输是赢……”
“要不保守一点,一比一平?”
辰见到可乘之机,瞬间就来了精神:“……你以为是打比赛啊还有平局?我看倒下的都没几个千岩军,这一仗应该打的很漂亮!”
“……未必。如果行军大捷,通常会留下据点和部队置后策应,但这里却没有。我们四下找找吧,或许还有线索。”
几人四处寻找线索,他们近距离观察着尸体。魔阴身僵死的身躯上,几处显眼的伤口正以肉眼能辨的速度缓缓收缩。尽管没有任何生命体征,却觉得眼前这怪物并没有彻底死去。
真远远望去,竟发现有一个士兵瘫坐在地上,旁边还有一个医士着装女子。
“各位过来!这里、这里还有人活着!”
那个女子开口了:“……咦?你们不是千岩军啊……来这里做什么?很危险的。”
“我们是将军请来的援助,请问其他人都去了哪里?”
“哼……竟然把短生种搬来当救兵……嘿嘿,兰真是无人可用了。”
“快……快逃!这家伙、这家伙是……药王秘传……啊啊啊啊!”倒地垂死的士兵卖力地开口,每一个字似乎都要耗尽他的力气。
“唉,多嘴多舌。我要是把你医好,你也会是我们其中的一员。所以,你不会让他们逃走的,对不对?”
“快!离开这儿!我控制不住我自己了!!!”
银杏叶如雪,潇洒在荒凉的街头,一片死寂。骤然间,这名士兵的嘶吼声划破了这份沉寂,紧接着,一位身形矫健如豹的魔阴声映入眼帘,其赤红的双眼闪烁着危险的光芒。
“对不起了,这位兄弟。”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他砍去,但还稍微少用了一点力气。
“刚才那个女人呢?她怎么不见了?!”
“你们找不到我的!短生种的寿命转瞬即逝,何必自蹈死路!魔阴犬,给我上!”
三条魔阴犬轻轻摇动尾巴,朝向众人,同时伸出舌头细细磨砺着牙齿,伺机而动。
“什么时候?什么时候丧坤病毒可以感染到狗了?!”
“或许是药王秘传在作祟,使病毒产生的进化。”
那只恶犬猛然间向志扑去,牙齿锋利犹如刀刃,眼神中充斥着狂野与难以抑制的力量。它的身躯结实而强壮,毛皮上沾满了泥土与血迹,散发出一股令人作呕的恶臭。
“去死吧!”乐反应十分迅速,随机就电死了这条恶犬。志的内心不禁一阵战栗,忽而感到身体如同踩踏在轻盈的白云之上,浑身变得轻飘飘、软绵绵的。
“你们来这里是为什么?想求得长生吗?!用不着看将军的脸色,药王秘传可以给你们想要的!”
“各位,躲在我身后!让我来解决这两个。”
几分钟后,三条恶犬均被斩杀,匍匐在地上,残躯上感受不到生命,但一些细微的幼芽在它
的身躯下茵开。
“你、你再坚持一下,我们找人来救你……”
“别浪费时间了,我已经被那家伙转变,要不了多久……”
乐静静地站在那里,眼泪无声地滑落,沿着脸颊缓缓滴落,没有抽泣声,只有泪水默默诉说着内心的哀伤。他的双眼红肿,眼神空洞而深邃,仿佛所有的痛苦都被锁在了那双沉默的眼睛里。他的嘴角微微颤抖,却强忍着不发出一点声音,整个人沉浸在一种无法言说的悲痛之中,无声的哭泣比任何声音都更让人心疼。
“你们快走吧……太卜的人就在前面……”他的气息微弱得仿佛风中之残烛,摇曳欲灭,每一次呼吸都显得无比珍贵,好似随时都可能成为最后的喘息。
七个沉重的背影……
“潜伏已久的药王秘传竟在这个节骨点现身了,不知那位太卜有没有算到这一节……恩公啊,你们要小心了。药王秘传信奉寿瘟祸祖药师,是言吾的心腹大敌。数千年来联盟一直想祓除这隐秘组织,始终未能如愿。选在这个时候出世,一定不是偶然。”
几人再次寻找线索,珲发现了一条神秘的规律。士兵的盔甲上留有刀剑的斫痕,令人诧异的是,这些斫痕全都来自死者自己的武器。摘去头盔,珲直视阵亡士兵的脸。这张言吾人特有的不辨岁月的脸旁上凝固着强烈的痛苦。他的发鬓边有一簇变异的枝条——他死前似乎正经历炼狱般的折磨。
“救命啊!救命啊!”一片狼藉的战场中,某个痛苦的声音吸引了他们的注意。
“帝弓保佑,你们不是药王秘传的人……”头痛袭来时,他下意识地用双手紧紧抱住头部,仿佛这样能稍微缓解那份突如其来的剧痛。他眉头紧锁,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与因疼痛而略显苍白的脸色形成了鲜明对比。他的双眼紧闭,嘴唇紧抿,偶尔因难以忍受而发出低沉的呻吟声。整个身体因痛苦而微微颤抖,显得异常脆弱和无助。这样的场景,让人不禁心生怜悯,希望能为他分担一丝痛楚。
“你可别再乱动了,让咱看看有什么办法能让你快点好起来……对了,服下这个,对快速恢复有帮助的。”辰手忙脚乱的从行囊里翻找出能促进伤口愈合的药物,缓缓滴进他的嘴里。一时间他们竟有些忐忑,不知道对寻常人类起效的成分,是否还能作用在长生种的身体上?
他艰难的站了起来:“你们……谢谢你们。我感觉自己好多了。幸亏见了你们,咱们的驻军就在前面,如果你们想找个地方暂时休息一下,我就在前面等你们。”
“你好好休息,我们得马上去驻军那里。”
众人顺着他指的路走去,就看到前面有两个千岩军在楼梯镇守。
左边的千岩军:“是谁!上报来意!”
右边的千岩军:“等等啊,是你们——几位快些进来,外边危险。
“你认得咱们?”
“你们不是将军请来的客人吗?太卜算到了各位。她吩咐过,一定要等候几位到来。”
“太卜不在这里?”
“是的,太卜命队伍驻扎此处后,变率斥候去前方探查了。据说隐藏多年的药王秘传出现在附近,队伍里人心惶惶……好在各位来了,太卜说了,几位不到,我们不得进发。各位还请到阵中稍后,一切等大人返回后再做主张。”
阵中更是一片狼藉,惊魂未定的士兵躺在地上抽搐,低声念叨的士兵不敢相信敌人竟是药王秘传。这次的战友可能就是敌人,几个紧张的士兵说话的声音都在颤抖。癫狂的信徒被关在囚笼里,嘴里念叨着让人摸不着头脑的呓语,他双眼失焦,分别望着不同的方向,仿佛同时看到了一条小径分岔的两端。
几人逮到了一位正常点的士兵,了解了这次的战况。千岩军按照太卜的军令,几个时辰前攻陷此处。之后他们才知道原来此行的对手竟然是信奉药师的药王秘传。原本一切顺利,无论是药王秘传的妖人,还是受他们驱使的异兽都不是他们的对手。但没过多久,行伍里的兄弟姐妹突然不分敌我,肆意砍杀起来。
言吾人最忌讳将魔阴身展露人前,因为那意味着放弃为人,输给了埋藏在长生血脉中的孽物,也违背了帝弓的训诫。药王秘传所为的,是每个联盟子弟最痛恨的卑劣行径。千岩军对帝弓咒誓,必为同胞报仇雪恨。
“太卜大人,您回来了!”士兵的表情缓和了一些,就像在沙漠中找到了一片绿洲。
“久等了,诸位。我已查明药王秘传的玄虚。”
“你们别故弄玄虚就好……”
“抱歉,为防机密外泄,药王秘传之事只有我和将军知晓。这是一个阴谋倾覆联盟的隐秘组织,他们常年潜伏在暗处,这次神之心作祟,终于忍不住露了行踪,并且这一次灾难与他们也有非同寻常的关系。”
“战事不利,太卜身先士卒,亲自探查敌情,令人钦佩。”
“那……那倒也没什么,演算之事,须卜者亲炙,获得一手情报方能趋近正确结果……哎等等,刚才谁说战事不利来着?药王秘传蓄谋已久,手段了得,但我军也未见劣势,怎么能说战事不利?”
“咳咳,你等我们怕是有所求吧?”
“看来你很有准备啊。”
珲又开始摆弄起他那副阴阳怪气的腔调:“哎呀呀,头一回见你们家元祥大人,他有句话可说的真好啊‘这是言吾内务,不劳各位挂怀’真是有模有样呢。怎么一眨眼,什么苦差事都塞给我们了?让我来猜猜,这回你打算让我们做些什么呢?不会是打头阵……和千岩军一起冲锋吧?!”
“哎呀,谁说让各位上战场了?”
几人将目光投向珲,可他却丝毫不惧:“没、没有吗?”
“将军吩咐过,各位是因缘际会而来的奇兵,端得一个‘奇’字。适才千岩的强敌,乃是示敌以正。用奇之时,就在此刻!各位,请随本座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