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陪护记之一(散文)

文/侯然(蛩嘶蝉语)原创

眼看暑期将末,原想回故乡小栖数日的,心里却隐隐担忧着妹夫的病,而不能将心彻底的放松,以去体味故乡那仍宽阔无垠、连绵起伏的丘陵原野,及被重重绿树翠竹,与永闪着粼粼波光的陡湖,和终日静谧如镜却窄长如根根弃地绳头的道道弯沟,所包裹着的零落而寂寞的村庄。

是晚七点才出发的。不知因导航的缘故,还是记忆的偏差,我竟驾车驶上一条完全陌生的归途。这是从未走过的路,我隐约感觉,车子是傍着宁连路的左侧,始终行驶在灯暗人稀的陌生乡道上。而乡道虽窄,却也平坦,光滑的水泥路面,车行其上,并无安全之忧。透过朦胧的车灯,隐约可辨道路两旁的田野上,连片沉沉垂着脑壳的稻穗,就仿佛一排排身披金甲的武士,在夜色的掩护下,作短暂的垂首闭目的小憩。而我却像临阵突然检阅的将军,在其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发现了不该看到的一幕。

远处虽不时冒出点点如豆的灯光,在昏沉的暗夜里,却也如一盏盏指路的明灯,利剑一般的光,刺破着夜色的封锁,给前行者以希望。

路边隐隐绰绰矗立着稀稀落落的树木,虽不魁伟,却也似昴然执戟的卫兵,时刻守护着乡村久无喧嚣的安宁。缺少人气的乡村,风似乎刮得并不十分卖力,却也足以消弥掉部分,积聚在空气中的一丝炎热。荒野里到处是上下翻飞的小虫,这些无法无天成团成阵也无人问津的小家伙,却喜欢往灯光下集聚,它们难道在奔赴一场期待已久的聚会吗?

偶尔从几栋村宅旁驶过,不时就传来几声喧狂的狗吠,在寂静的暗夜里便显得特别的刺耳。

妻与小女,似乎在车里睡的很香很沉,我却连一点睡意也不敢有。车子就像一条悬浮于海面的小舟,在汹涌的夜色里不由自主的随波逐流。而我此刻的思绪,却也不停的胡乱奔走,我又想起妹夫的病,眉头就直发皱,心也像被什么一揪一揪。

妹夫的病,似乎早有先兆的。从去年始,他一上酒桌,就有嗜睡的习惯。几杯酒下肚,就趴桌上酣睡起来。起先家人都以为是醉酒所致,也就并未特别放在心上,而只是劝他少参加聚会,少喝酒。他却是不听,一到周末,照旧被朋友拉去喝酒,也照旧大醉而归,家人生气,便随他去。

我发现他的异常,是一次随他驾车,去弟江北的店里取鱼。照我固有的经验,他行驶的路线是错误的。他却一径将车开至江边,也未听我劝阻。虽则他表情是友好的,也并无反驳的意思。直至他意识到错误,却仍戏虐的说,江边不有一条渡江的船吗?我说,那船早没了。我要他导航过去,免得再走错路,他仍不听,偏说那条路他熟悉的。及至开了好久,仍找不到,他才眨着迷惑的眼睛,问我怎么办?我说只有开导航了。这时弟打电话来,问我们到哪了?我说,正去江北的店,开车迷路了。弟说不必去江北店里,到南湖店来取鱼。我说,你也不说清楚,让我们兜这么一大圈。弟尴尬的笑,说哪知你们去我江北的店呢。去南湖店,妹夫路线熟,不一刻也就到了。回来路上,我提醒妹夫,最好去做个体检。我知道他,一喝酒就爱趴着睡觉。也听说他上半年,在网上买减肥药吃。他整天不吃一口荤菜,又天天拉稀,神仙也受不了。本就感觉他状态不佳,年纪轻轻,走路却像老态龙钟的老人,我心里就有一股隐隐的担忧,几次劝他体检,再找中医好好调理身体,都被他敷衍过去。

直到八月中旬去宜兴游玩,才发现他病体的严重。在宜兴,我们只玩了两天。回南京前一天晚上,哥俩在湘菜馆子各喝了两罐啤酒,也都并无一丝醉意。小妹陪两孩子在酒店前广场玩耍,妻、我及妹夫三人则乘电梯先回客房。乘电梯时,妹夫竟小便失禁,亮花花湿了一地,这令我颇为诧异,妻也非常震惊,待小妹回房,连忙说与她听。我们都以为看病不能再拖,翌日便匆匆赶回南京。

回到南京的当晚,小妹便预约好省人医专家号,并托我与妻陪妹夫先行前往就诊,待她午后忙完工作再赶来。

翌晨,妹夫早早就来到我家,又随我们一道打车赶去医院。网约车司机健谈,妹夫也谈锋甚健,丝毫不觉他还是个病人。司机也只以我们都是去探望病人的,一路发了许多感慨,不觉间也就到了医院。

医院总是人满为患,也不知医院究竟为何总是流淌着人头攒动摩肩接踵的人流,就像是一锅煮沸的水,不停的冒着水泡,我想那一串串水泡便是那搅动不息的人流吧。要说现在人的条件也确是好了,却为啥还有这许多稀奇古怪的病痛折磨人的神经与肉体?其实,我很害怕到医院去,每去医院都要扯紧我的神经。望着医院里川流不息的人群,我总忧虑人身体的脆弱,在疾病面前又那么的不堪一击。

近年,渐有亲友得些难以彻底治愈的病,也确曾给我以警醒,但对我的冲击却还并不十分的大。我生活的态度,及对自身健康的关注,仍不十分的迫切。及至发现身边最熟悉最亲近的人,患了某种稀奇的病,才着实击中我的痛处。

医生详询了妹夫病情,又听妻将知悉的一切隐情小声说明,便开单安排他住院。

待安排好妹夫住院的一切事宜,肚子也不觉拉起警报,掏出手机一看,已是中午时分,便就近到医院美食广场草草充饥。小妹下午也及时赶至,因晚上要回老家,我与妻,当即与小妹及妹夫辞行,等几日后再来探望……

正当我思绪翻飞,在乡村的小道急行,耳边却隐隐传来阵阵轰鸣,我转首一看,宁连路就在右侧,我已与它无限接近。便停车打开导航,欲找一最近的路口,插进宁连路。而导航却指示我,不是右拐进入宁连路,而是左拐斜插入宁宿徐高速路,我这才知,已到马坝境内。就按导航提示,小心翼翼的拐向左侧,再直插宁宿徐高速。而上了宁宿徐高速,也就离我的故乡不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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