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六点半,我走出家门。
走在斑马线上,看到对面有人在卖艾草。再往前走几步,隔几米便是一个艾草堆儿。迎面走来的人们,个个手里捏着小捆的艾草。
哦,今日端午。
官方划定的早市,早已因扰民而撤销。前往操场的道路两旁,却比早市还要热闹,那也是通往市场的道路。我一边看着热闹,一边悄悄地遗憾。这样的时候,我是多么想买两个香包儿。像小的时候那样,手腕绕一圈七彩线,再挂上一个小「馄饨」。小小的,香香的,悄悄的。没事儿就抬起手腕闻一闻,就好像自己是个香包儿。
然而,如今有谁肯费这个功夫呢?香包倒是随处可见,可那都是机制的。两三块钱买一个,便宜倒是便宜,既不好看也不耐看。每次看到奶奶辈的小摊儿,我便要扑上去看个究竟,然而十有八九都不是手工的,只好悻悻地走开。
不过,今天不同。
老远的,我看到一个不一样的小摊儿。一个小小的木架子,上面零散地挂了些香包,跟别的摊儿明显的不一样。香包旁边,站着一位叔叔,大约跟我爹一样的年纪。看到我凑了过来,叔叔开始吆喝,「手工做的香包啊,你阿姨自己做的啊」。
我仔细端详着香包,的确像是手工做的。一个小小的绿蚂蚱吸引了我,它小小的、巧巧的、香香的,身材紧致体态轻盈,绿油油的甚是可爱,头上的一对触角更是活泼。我一边摩挲,一边犹豫。我这是要去跑步的,手里添不得东西。然而,这么好看的物件,眼看着也没几件,等会回来了,要是没了可怎么办?
看着我低头不语,叔叔继续吆喝,「阿姨是咱西安的手工艺人啊,你看这获奖证书,还有这些报道」。我抬头看看,一个大红壳子的获奖证书,里面夹着些细碎的剪报。若是没有这些,我也是想买的。不过他既然吆喝了,我也想看看热闹。小小的一个豆腐块,大约是2009年的报道,写一个退休女工的手工。
我四下里看看,看到了这位阿姨。她端坐在香包后面,并没有说什么,也没有做什么,只是静静地坐着。于是我跟叔叔确认,就是这位阿姨么?我得到了肯定的答案,以及叔叔的补充,「你看这多费功夫啊,像这个青蛙,一个上午就做一个啊。多少年轻人来了,嫌费功夫又都走了」。
我看了看青蛙,也是很好看的,也是很费功夫的。我问了问价钱,青蛙十五,蚂蚱十块。比起其它的,这自然是贵的。然而,一个上午的功夫啊。我抬头看看了阿姨,阿姨淡淡地笑了笑。她并没有叹什么苦经,也不去呼应叔叔的吆喝,好像这事儿跟她没关系似的。
她说自己今天七十一了,我结结实实愣在原地。她看上去只有五十多岁,顶多也就是六十出头,于是我盯着她看了又看。我想表示自己的惊讶,然而却没能开口,她似乎也不需要这样的恭维。她帮我装好香包,收了二十块钱。
我捏着这两个香包,在操场走了好多圈。蚂蚱的腿儿,刺破了薄薄的塑料袋,然而我舍不得把它放下,悄悄地捏得更紧了些。
回去的路上,我琢磨着如何庆祝这个节日,比如做点好吃的。我给我妈打了个电话,她说蒸了甜米还蒸了包子。在我的家乡,几乎任何节日,都可以用饺子或者包子去庆祝的。我觉得甜饭麻烦了些,包子倒也还擅长,那么就发面蒸包子?
然而冯先生强烈表示他不帮厨,我也心疼一来一去的几个小时。于是,买了几个粽子,自己调了点蜂蜜,煮了些盐水花生,洗了些水果,炒了拌了莜面,潦潦草草过了这个节。
不过,下一个节日,不要这么潦草吧。起码,做个小香包。认认真真地,浪费一点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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