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秋翁翁
范雎走路仰着鼻孔,看人仰着鼻孔,看王上的时候也仰着鼻孔。他看别人仰着鼻孔是因为他看不起别人,或是强装看不起别人。他看王上仰着鼻孔是因为王上当初看他的样子有趣,才把他招进宫中,当了宰相。在弄清楚王上的身份以后,他后悔对王上不敬,怕王上宰了他。他曾想把鼻孔放下来,跟王上认个错。但王上当初看中的就是他这个样子,他刚放下鼻孔,王上在朝堂上就懒得再看他一眼。
他郁闷许久,惶惶不可终日,生怕失宠了又回到街上当盲流子。他自我检视多次,自信没有忤逆到王上的地方。这段日子,他不敢再往家里划拉宝贝,叮嘱家里的奴婢、家奴,太太、婆子都要夹起尾巴做人,避免节外生枝。他变着法子讨好王上,王上也没有回心转意。直到有一天,他在朝堂外用鼻孔看同僚,进了朝堂忘记放下来。等反应过来,刚想放下时,正巧瞥见王上正津津有味地盯着他看。他到此时方才恍然大悟,王上就喜欢看他扛着鼻孔。
王上不在意他的骄横的样子,他就算因此得福,一步登天。当了宰相以后,他又想把鼻孔放下来,可又怕把鼻孔放下来,王上又看不上他了。所以他去觐见王上的时候仍然扛着脖子,好让王上明白他始终是当初那个范雎。现在,他只有在一个人的时候,才敢把脖子放下来歇一歇,一有人经过马上又扛起来。因为怕被人撞见,范雎尽量不放下脖子,所以在朝堂上陪王伴驾,一扛一整天,晚上回到家,人都快散了架。
宰相府是王上亲自批的地块,国库拨钱修起来的,阙楼高大,十分气派。有什么样的主子,就会有什么样的奴才。府门前的两个伺应家奴目光乜斜,对面来的人不走到他们跟前,他们愣是看不见。
府里的伙食好的不得了,除了够不着的,万物皆可入食,保护动物也不例外。刑不上大夫,何况是宰相,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宰相府里百无禁忌,法律那都是给老百姓订的。龙肝凤髓他范睢没吃过,山珍海味可是顿顿吃。可他人还是那么瘦,累,范雎心感吃亏就想在其他的地方找补回来。入宫之前他打遍街骂遍巷,抓切糕抢馅饼,当净街阎罗王,什么不用干也可以吃香的喝辣的。如今整天扛着脖子,为帝国做出这么大的牺牲,帝国怎么报答他都不为过。有了这个心理,范睢往家里拿东西,自然心安理得。除了王上看上拿走的,剩下的就都由着他范雎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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