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庸》研读完毕后,计划暂时放下读书脚步,仔细梳理三五年来研读“四书”的心得。没想到,这一放下,便打乱早已浸入骨髓的读书习惯,目标缺失的日子陷入惶恐慌乱,从《国学断想》到《历史的名义》,像无头苍蝇一般乱撞乱冲。终于,在这个雨后的午睡之后醒来,定定心神,重新拿起《论语》。
这是一次不同以往的深耕,细读。
读书学习,始终是一件让人自找不痛快的事情。你必须不断逼迫自己,没人强迫也没人监督,全凭自觉。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牛没忘就是个始终让人不痛快的朋友,他沉浸在自己构造的文字意境中,对往事和朋友于文字间嬉笑怒骂,全然不顾及什么他人的脸面感受。和他在一起就像是一种煎熬,你必须有足够强大的心理去接受,他在书写间浑然忘我地愉悦着,笔尖直指痛处。但是,人生的进步与心智的成熟,往往就在努力适应令你不痛快的事情中,那些令你痛快的舒适与安逸,恰恰毁了你的未来。
我坐在杏树下走神,幻想着多年后,不知道座中的哪位弟子第一个发出倡议,要将先生的言语教导记录下来,形成照亮中华文明的《论语》。
号称三千弟子,其实真正追随身畔的并不多,铁打的讲坛流水的弟子,怀揣着各种目的和心事来求学,来的便来了,走的便走了,先生也不勉强。
研究了学问,通晓了人情智慧,总是要离开老师的,像颜回那样以做学问为终生使命的人,毕竟少有。但先生身边总需要有颜回这样的人,忠贞不二,先生何尝不希望颜回能出仕为官,何尝不希望颜回获得俸禄养活年迈爹娘?但内心里,先生有不免有些私念,渴望有一个弟子能完整地继承他的学术衣钵,这无疑是一件苦差事,但似乎只有颜回能吃得这份苦。
“学而时习之”,时,就是命也,运也。环境,形势,人事,物理的空间,时间的法则,形成一股潮流的力量,人类的能力已无法改变,这个时,就是时代的趋势。
一个人的学问,知识是相对固定的,但使用学问,运用知识的过程是不确定的。在组织体系中,没有无用的人,只是将他放在了错误的岗位;没有无用的物,只是将它放在了错误的位置;没有无用的知识,只是没有掌控好运用知识的“时”。
怎样去运用所学到的知识,这是作为老师的孔子必然要关心的事情。
说到这里,就不得不说说冉求这个人。
冉求是孔子的最得意的门生之一,位居七十二贤,跟着孔子学了一身治国理政的本事,然后就去当官,到鲁国大贵族季氏家里做家臣。此时,身为大夫的季氏,财富已经超过了鲁国国君,而冉求还要运用知识本领为他搜刮更多的财富,孔子怒了:“非吾徒也,小子鸣鼓而攻之可也。”(出自《论语.先进》篇)这个人不是我的门徒,年轻人你们可以像在战场上面对敌人一样,击鼓去攻击他!这已经不是人民内部矛盾了,而是你死我活的敌我矛盾了。就因为学生冉求没有遵循“时”,将知识本领运用在错误的时间,错误的形势,孔子就像面对沙场的仇敌一样去攻击他,可见学问知识运用的时机形势是多么重要。
学了知识做什么用,怎么用?孔子给出的答案是“恢复周礼,推行仁政”,以匡扶周王室的中央政权为最终目的,建立天下诸侯共同遵循的规范制度,以此来遏制诸侯为争夺霸主互相残杀的斗争,减少人民的苦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