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今年过年好冷清呀。”
“对啊。”
01
前几年的除夕到正月初,邻里的叔叔伯伯们会来我家打牌,至少凑两桌。
他们从年夜饭之后,打到春晚结束,直到我睡意昏沉还隐约能听到楼下的呼喝声。大年初一上午拜完年,他们又会过来,把桌椅搬到门口,晒着太阳,继续打牌。一直持续到出去上班。
“打牌这么好玩?上谁家不好偏来我家?”,当时我只觉得很吵,很烦。
大过年的,为他们准备好茶水点心无可厚非,可恼人的是烟味以及喊我换零钱;散场后,地上的垃圾也确确实实是厚了两层。再者,他们来打牌,往往小孩子也会跟着过来,玩鞭炮啊,打打闹闹啊……各种声音混在一起,我干啥事儿都不安宁。
现在想想,那是过年才会有的热闹啊。
他们或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或是搬新家结识的邻里乡亲,只有在过年这几天,才有机会见面唠嗑,相互拜访。除了扑克牌和麻将,还有什么更好的消遣方式呢?
02
相比之下,今年这个年过得着实冷清许多。
我甚至没有觉察到年的气息。一直到昨天早饭后,听到人们辞岁的鞭炮声,我才意识到,“哦,真的要过年了”。
为迎接新年,家里开始了一贯的打扫庭除,蒙灰的器什终于变得干净,门窗玻璃变得透亮,各个角落的物件重新收拾妥当,看上去还真有那么一丝焕然一新的味道。
午饭仍是家常便饭。饭后我跟着去辞岁,妈妈在家开始准备年夜饭。辞岁,就是去先人坟前烧香烧纸钱,再放个鞭炮拜拜年。回来后,爸爸搭梯子贴春联,我就帮忙搭把手,然后再去厨房帮忙。年饭做好了,就打热水洗手洗脸。再烧纸钱,放鞭炮和烟花,行跪拜之礼。
这些都是和往常一样的,可是怎么感觉除了多点事情要忙,除夕和普通日子别无二致呢?年味到底飘去哪了?
(放了一夜鞭炮之后,早晨的浓雾)
03
记忆里最浓稠的年味,来自那幢土墙布瓦房。那是儿时的年。
那独特的年味,
是爸爸藏在身后的布偶小熊玩具枪
是妈妈套在我身上的崭新红棉袄
是爷爷煮一大锅红薯熬成的糖
是奶奶炒花生瓜子飘出了香
是屋檐下晾挂的腊鱼腊肉
是炸米机炸出的长米果
是铁砂炒出的红薯条
是炭火炉子煮红枣
是自己包的水饺
是爸妈穿过的人流
是千里赶回家消乡愁
是年夜饭上敬的茶和酒
是相互登门拜访送的问候
是大人变着法骗走的压岁钱
是老人一过年就会讲的碎碎念
是一家人围着火盆看春晚守的岁
是不管多远一定要回家过的团圆年
那时的我,一年到头最喜欢的事情就是过年。因为只有临近过年了,爸妈才会从工作的地方回来;而且,他们包里藏着好吃的、新衣服、新文具、新玩具。后来,爸妈回家来找工作之后就没出去过,便再也没有体会到除夕家人团圆之喜。
04
这两天,类似“‘你儿子XX回来没?’‘他啊,不回来过年’ ”的对话我听到了三次。
现在很多年轻人不是因为职业特殊不能回家过年,而是单纯的不想回家。我家这块儿地方,就很多人没赶回来过春节,以至于一桌打牌的都凑不齐。
再加上我叔叔家新居落成,带着闹腾的堂弟下去过年去了,我家这年过得清静许多,甚至有点冷清。儿时一大家子人挤一桌的团圆饭,变成现在一家四口加个老人,再怎么热闹也比不过从前了。
早上起床后,妹妹看着架子上的旧玩具,说,“姐,今年过年好冷清呀。”“对啊。”年味真是一年比一年淡了。
这也是难免的。
人们不再需要提前那么久就开始囤年货,更不需要自己动手制作招待客人的点心;因为有很多商店全年不休,需要任何东西几乎随时都可以买到。方便倒是方便,就是少了那么点味道。
从前是只有过年才有大鱼大肉,有好东西都留到过年吃;现在是只要人愿意,天天都可以吃得比以前过年还好。
除夕的年夜饭也没那么重要了:嫌麻烦的,直接订酒店;子女不在一起过年的,草草煮俩菜完事;做一桌子菜的,也没有从前那么讲究。
有了手机玩,也没几个小孩想放炮仗。去年春节我还带着小孩子玩仙女棒和手持式烟花呢。
甚至看春晚也成了“无聊才看”。倒是集福领红包、抢红包、群发文字祝福、小程序制作H5祝福成了新“风俗”。
连我自己今天上午给邻里长辈拜年,都觉得全是客套;跟着去庙里烧香拜佛,也是应付一下。唯一没改变的,是打零点起深深浅浅连绵不绝的鞭炮声。就像高中班群里一同学说的那样:现在农村的年,就剩烟花和鞭炮撑着。
人都没那么团圆了,能不冷清吗?春节的习俗仪式弱化了,年味能不变淡吗?
说到底,还是因为大家都没那么重视春节了,或者说,春节所代表的含义被一些东西冲淡了:交通及网络如此发达,与亲人团聚也不再需要以“回家过年”为契机。但无论如何,还是要传承下去的。
文‖陌小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