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大年三十,还没起床的我听到妈妈急匆匆过来说:“二狗死了,今天就要埋了……”我的心里一阵难过,昨天晚上还说想去看看他呢,怎么今天就离开人世了呢?
他叫冀二狗,跟我爸同岁,只不过生月小一点,我叫他二狗叔,他虽然不是我本家的亲叔叔,却比亲叔叔还亲。
小时候,他家的地在我家房后,那时候人把庄稼看得比什么都重要,种上庄稼之后,三天两头往地里跑,检查苗出得均匀不均匀,不均匀的话趁早要补齐;连着一段时间不下雨,庄稼就会旱死,要拉水浇地;庄稼都会生虫子,在虫子大量繁殖的日子,要用农药把它们一网打尽;杂草是伴着庄稼一起生长的,隔一段时间就要除一遍草……庄稼地里的活太多太杂,干都干不完,因此,以前都以庄稼长势好坏来判断主人的勤快与懒惰,一看一个准。
二狗叔无疑是一个勤快的人。他把庄稼打理得出类拔萃。春天,麦子还没成熟,满地都是绿油油一片,可你细看,他家的麦子杆颜色格外深,比别家深一两个档次,妈妈说这是用了大量农家肥的缘故,肥力持久且有劲。不用说,他是经常下地的,每次结束了都会拐到我家坐一坐,天热了,喝口水,凉快会儿,天冷了,避避风,暖和会儿。我放学回家,经常能看到他在我家,说着今年的庄稼怎么怎么样,下一步应该干什么了。
一放下书包,我便跑出去玩了,并不与他多打照面。之所以说他待我好,是因为他经常给我零花钱。小时候家里穷,有3个孩子张嘴吃饭,经济来源又单一,我们几乎没什么零花钱,每次问妈妈要零花钱而不得的时候,二狗叔就会给我2角、5角,甚至1块钱,这在我看来是天大的恩赐了,欢天喜地拿着钱就去买好吃的去了。2角的就买糖或者冰棒,5角的就会买一包南德方便面,1块的会分成好几次花。他每次给我钱的时候就会说,长大了可不能忘了我,等我老了走到你家门口给我口水喝就行了。我一直记在心里。
虽然同他很熟悉了,但去他家的次数并不多,因为他家没有同和我一样的孩子,去了并不好玩。唯一好玩的就是他家的房子了。他家也是瓦房,却是二层楼,这在我看来很神秘,每次去他家都要想方设法上二楼探秘,听到木板嘎吱嘎吱的声音,更是小心翼翼地挪动着步伐。有时还约着小伙伴一起去,在大家的一惊一乍中更显得惊险刺激,到了二层楼看到的不过是堆的木棍,木板,旧家具之类的,但因为在二层,仿佛这是与众不同的杂物,依依不舍地下来之后我们还要讨论半天,二层楼上怎么没住人呢?
后来,一直上学,并不常回家,但每逢假期,他都会找个借口转悠到我家来看看我,问问我学习情况,有没有什么难事儿。后来,有几年没见到,但提起他的名字我的心里总是有一股不一样的暖流。直到2015年10月,他来给我家打井,看他头发已经花白,不免感叹岁月催人老!身体并没有什么不好的预兆,就在2016年10月,他还在劲头十足地打井呢!谁能想到这才刚刚几个月,就被查出来患了肺癌晚期,伴生着脑出血,没有熬过2016年的春节,去了另一个时空。我怀念二狗叔,我爸说他已经去看望过了,但没能亲眼看一看,心里总是遗憾的。“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的念头挥之不去。
二狗叔有一儿一女,女儿是姐姐,很早就出嫁了,我几乎都不认识。儿子叫中伟,跟我大哥年纪差不多,孩子今年12岁了,不过遗憾的是,他离婚了。据说,二狗叔患上脑出血跟儿媳妇有极大的关系。中伟哥结婚后,跟二狗叔和二狗婶住在一起,号称千古之难题的婆媳关系在这家好像格外尖锐。儿媳妇经常打骂婆婆,婆婆身上有数处淤青,一家人对此却无可奈何。有一次,二狗叔的亲侄子实在看不下去了,就动手教训了张狂的儿媳妇,结果是儿媳妇带着孩子跑到娘家再也不回来了,不论是家人还是村上有声望的人去说和、摆事实讲道理,都不行,儿媳妇就是不回来,并与中伟哥离了婚。但是已经有孩子了,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后来中伟哥他俩又在城里买了房子,一直住在城里,媳妇从来不回家一趟。这不,孩子12岁生日那天,摆席宴客也没在一起,儿媳妇在结束以后把礼钱全部要走之后,又问二老要2400元,理由是孩子12岁生日,爷爷奶奶一人要给1200元。本来就因癌症躺在床上休养的二狗叔一口气没上来,又气出了脑出血,病上加病了,去医院也没有办法救治,医生只告诉家属,回家熬着吧……可怜的二狗叔,忙活了一辈子,养大了儿和孙,无奈娶了个不孝的儿媳妇,这是命运的捉弄吗?
这些都是村上传的,至于实际情况到底是怎样的,我想只有当事人才能有最真切的体会吧。婆媳矛盾真的就那么严重吗?作为一个女人,我无法想象以后我会变成什么样的儿媳,会遇到怎样的婆婆,以及我会变成什么样的婆婆,又会遇到什么样的儿媳……唯愿命运待我好一点,不必遭受这样的苦楚。
二狗叔,一路走好,在这辞旧迎新的新春佳节里,通往天堂的路一定是一条坦途,会带你走向平静,祥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