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菲娅的手指在麂皮手套里微微发抖,维多利亚风格的银茶具在橡木柜台上泛着冷光。七只鎏金茶杯倒扣在托盘里,像一群垂首的天鹅。这是父亲书房暗格里最后的东西了。
"英国货?"典当行老板的玳瑁眼镜滑到鼻尖,露出灰绿色的瞳孔。他捏起一只茶杯对着煤油灯转圈,光斑在孔雀蓝壁纸上跳起探戈,"1890年伯明翰的戳记,保存得倒是不错。"
店外传来有轨电车急刹的尖叫,玻璃橱窗里的圣像蜡烛跟着晃了晃。索菲娅盯着茶杯把手上缠绕的常春藤浮雕,想起上个月被查封的庄园。那些英国工程师留下的铁路债券在法庭上变成废纸时,法官的槌子也是这样泛着冷光。
"三百比索。"老板的指甲抠进杯口金边,"现在伦敦的银行都在撤资,连中央车站的穹顶画师都三个月没领到工钱了。"他的金怀表链子扫过茶杯,叮当声让索菲娅想起母亲葬礼上的银铃。
当第五只茶杯被翻转时,暗红色茶渍在杯底显出新月的形状。老板突然僵住了,鼻尖几乎贴上鎏金玫瑰徽章。索菲娅看见他喉结滚动了两下,灰绿瞳孔缩成针尖——那个徽章是倒着的。
"我突然想起..."老板的声音像浸了油的丝绸,"令尊是不是参与过西部铁路的勘测?这套茶具或许有历史价值。"他的袖口掠过杯碟,索菲娅分明听见金属刮擦的轻响。潮湿的风从门缝钻进来,卷走了托盘上的灰絮。
阁楼传来钟摆的呻吟,索菲娅在等当票墨迹干透时,瞥见柜台下露出半截《金融时报》。头条照片里横卧在潘帕斯草原上的生锈铁轨,像一道溃烂的伤疤。她突然明白杯底倒置的玫瑰意味着什么——二十年前英国《泰晤士报》的债券广告,密码是家族纹章的镜像。
后巷飘来马黛茶的苦香,索菲娅握紧手袋里的三百比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