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曾是少年


睡前看到一勺鸡汤:“你能充满怨恨地随着脏水走向下水道,也能在信念的指引下找到童话。”

我觉得我现在还不能。

三十岁前后,我第一次突兀地发现,我的生活有些倾斜。

它倾斜出一个危险的角度,所有的事情开始展露出来一种全然不同于从前的面目。

我曾经无比热爱这人间。

它有春花秋月,夏雨冬雪。它有犬吠虫鸣,稚子瓜果。

它时而污淖不堪,时而高风亮节。它爱自己的子民,又常常让苦难降世。

它以万物为刍狗,又从这繁芜中透出一股子希望和灵动。

如今,我依然爱它。但是却常常觉得孤独。

“孤独”两个字拆开看,有小孩有瓜果,有走兽有蚊蝇,足以撑起一个盛夏傍晚的巷子口,人情味十足。稚子擎瓜柳棚下,细犬逐蝶窄巷中。人间繁华多笑语,唯我空余两鬓风。——小孩瓜果走兽蚊蝇固然热闹,但这都与你无关,这就叫孤独。

这也是哀吾生之须臾,羡长江之无穷。

千百年间,大江东去,不曾想到,江河会带给大地怎样的,难以磨灭的改变。

千百年间,潮汐海灵自行冲击拍打礁石,不曾想到,海水会带给陆地怎样的,汹涌澎湃的变迁。

千百年间,星辰运行,不曾想到,星光会带给这星球上的智慧生物怎样的夜以继日的思考。

远古的江水和风,日月星辰与天空大地,都在各司其职,守护这个奇迹一般的行星,孕育着生命和神灵。

我在这行星上的一个角落,却时常恍惚于今生。

如果没有前世,我们为什么会相遇,如果没有来生,我们是否还会笃信神明。

几十年的曾经,像一条奔腾的大河,波浪宽阔不曾回头,这河水里翻滚的,是我们遗失在岁月里的亲人和爱人,是我们早已丢失了的青春年少,是儿时的梦想和生生不息的希望。

云里一队鸿雁,向苍天,多遥远,我站在岸边,怎么喊你,你都听不见。

槛外长江空自流啊,我只能站在岸边,回敬往事一杯酒,喝完这杯,我还要启程赶路。

都说往事只有熟透了,才能从身上掉下去。

我背着过去跋涉这许多年,你终于熟透了,掉下去了,我还得往前走。

嫦娥的玉兔嗅过桂花,夏娃的蛇尝过苹果,你在我心里撕咬这么多年,是时候离开了。

海边有风,海底有鲸。

海水中有我丢弃的一往情深。

如果有一天,海面天降暴雪,海浪翻滚成冰雕,那冰雪中蚀刻出的,一定都是你的名字,和我千百年里,点点滴滴爱你的形状。

我记得你的模样,

你曾是少年,

你有深潭的眼眸,

你有固执的臂弯。

我也记得你的誓言,

你曾是个少年,

你爱我胜过爱你自己,

你说永远都不改变。

很抱歉,我已经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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