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隔几天,便是你我相交的第五十个年.头了。还记得嗎?
那年八月,你我都是二十岁,我比你大两个半月,更有趣的是你的我名字后面的那个字都念一个个音,只是字不相同而已。还有
谁都想不到,你我相识,却是那本一九五九年出版的“文学评论季刋合订本。"那是我从你的同学张华福那里借来一本书。(是他在你那儿借的)当我在华福的陪同下,在東湖的听雨亭,第一次見到你那略显羞涩的面孔时,你我都十分激动,那一天,我们聊了很久的时间。我们聊文学,聊诗,聊你我的抱負,最后聊了你我的家庭,这时我在你的眼里,看到时而的骄傲,时而的忧郁和不安的神色。从你的谈话中,我知道,你的父母都是中学教师,都曾是某大学中文係毕业,而現在屈居扵中学教书,是不得以而为之之举。最后,我们也聊了那場刚刚发生的那埸大“革命”,你讲得很少,我知道,那时你父母正在接受那場“革命”的冲击。最后,我们约定以后会面的时间和地点,然后依依不舍而别。
后来,我从你那里,阅读到了很多文学书藉,国内的,国外的,古典的各类图书。大大开阔了阅读視野,增强了我的阅读能力。
那一天黄昏时后,你骑自行车匆匆来我家,車上载着两大包,不知什么東西,你进屋后告诉我,“造反派要抄你家”把那些书存放在我这里,你知道我是一个人住,放我这儿最安全,我欣然答应。扵是你我連夜把你那些书藉
全部运到我这儿,我俩将书安顿好时,已快午夜了,你却固执地回了家,你说父母不放心,非得回去不可。
没多久,就传来你父親的不幸消息一一一一他难以接受那些所谓的“造反派"的批斗,含恨投河自尽,了却他那“罪兇的一生”。
在那些日子里,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挺过来的。我们相見时,你依然彬彬有礼,言谈时却少了机驚和幽默,在你眼里却充满愤懑和怨恨。我仅有劝慰和同情。
后来,你和你姐,随同母親,迁回你父親的老家。临行时,来我家和我告别,我们几乎一个晚上都没合眼,谈了很久很久的的话,
彷佛像两个,再也没有机会見面的朋友那样难分难舍,道不尽的衷腸。临别时,你告诉我,把你存在我这儿书,全部送我,並嘱附我说:“别忘了我们之间的这段友谊,如果以后有机会的话,我们再見面,,,,"话未说完,你眼里已飽含着热泪,我却转过身去抹着泪花。
后来你来信,告诉我你下了乡,却不实应农村生活。我鼓励你,慢慢去实应,别怕苦。
后来,不知什么原因,你写给我的信却越来越稀疏,给你写信,却很少回我,我不明白为什么?
直到有半年,你没给我写过一封回信时,我才按照你家里的地址,向你母親询问,才得知你生病的消息。更让我不安的是,你得的那种可怕的抑郁症,那是一种很难医治的病啊!那段时间我几乎夜夜梦見你,你蒼白的,郁郁不欢的容颜,老是朝我傻笑。终扵有一天晚上,我梦見你笑着朝我走来,你告诉我说,“我的病已治好了,我要到很远、很远的地方去,去实現我的理想。"我俩抱着,笑着,哭着地不知是高兴,还是悲伤,,,,,
隔了不到十天的一个傍晚,我就在收到你家里寄给我的信里,读到如下消息:
“你的朋友,我们的儿子和兄弟已扵十天前,追随其他的父親而去了,,,,,,"读到这条消息后,
我强忍着泪,夺门而出,跑到田垻的中央,失声地呺淘起来,我不知道哭了好久、好久,当我再一次从田坎上站起来时,月亮已移至西天。平心而说,我一生中最伤心的没过扵此了;我父母親去逝时我都还小,那时有几个姐兄在,不知道什么叫悲伤,你的去逝,让我第一次感受到,什么是悲伤哦。
那一晚,我走回居住的院子一一一那只有两三百米的路,却用了很久、很久的时间。
打那以后,我也好久没碰那些书藉,我怕看到你的影子,怕看到你悒郁的眼神,怕,,,,,,
后来,我移居异地,首先,我便把你送我的那些书藉打包托運,生怕遗失,那怕一本,也将让我的心,一辈子感到不安。
如今,你送我那些书藉,依然一本不少地躺在我那书柜里。隨着岁月的远去,它们也陪着我漸漸变得衰老;有的封面已开始脱落、改变了颜色,但字迹依然清清楚楚,清清秀秀,一如当初,初次見到你时,那个青年人的模样。
五十年了,你离开人间也快四十五年了啊。如今,我也老了。生活的奔波,让我也一事无成,几十年里,未曾写半个字来记奠你,原谅我吧,朋友,今夜,我想您。一一一一二O一七年七月二十六日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