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台的正前方是一块绿化带,杜鹃花开得正好。红艳艳地正中一大片,左边一丛,右边一丛,从那绿叶间探出头来争香夺艳呢。蝴蝶蜜蜂可忙碌了,东飞飞西扑扑,跑了这头看着那头,哎呦呦竟不知道先采哪朵好了。
我正低头看着一朵刚刚盛开的玫瑰花,就听到一个响亮的童音由远而近:“我来了!我来了!"我一抬头,前面小区单元的黑乎乎的门幢里跑出来一个可爱的小男孩,他直奔着我过来,熟门熟路地用两条小短腿跑到了我面前。
蹲在花前的我转身面对着他,这样我俩刚好可以平视。我眼里含着笑问他:“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五岁大的小男孩睁着圆圆的眼睛,憨憨的表情认真地说:“我看到你了呀,我从家里就看到你了。”他的口齿有些不清,可爱的小嘴巴说得很快,但是我还是听懂了。他说“看”的时候小嘴张成一个圆形,连带着手臂的挥动特别生动有趣。
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抬头看去,对面门幢二楼就是小男孩的家。他应该可以从楼梯口那儿的窗户居高临下地看到我。
我指了指眼前的花,对他说,我正在看这朵花呢?他低头走上前来,用胖胖的食指指了指那朵花,说,我看到过了。昨天正是他领着我来到这朵花前,告诉我,你看,这朵花开了!
那时黄色的玫瑰花还是含苞欲放的样子。经过了昨天一夜春雨的浇灌,今天花朵已经盛开。
这棵玫瑰花是小男孩已经上小学的姐姐种的,他经常在我家阳台前面的停车坪上挖土。
阳台前面是一片绿化带,绿化带前面是一块停车坪,铺着菱形的砖,中间是空的。中间部分洒上草籽,就有些小草从里面长出来,还会有野菜长出来。夏天的时候这里会长出许多的马齿笕来,采来凉拌清爽可口。
去年的整个冬天我都能看到这位小男孩穿着黑色的羽绒服蹲在这块停车坪上,他的身旁放着一辆黄色的玩具拖斗车,他的手里拿着一把蓝色的小铲子把菱形砖中间部分的泥土挖出来放到拖斗车的车斗里。车斗里的泥土到了一定量,双手把玩具车捧起来小心翼翼地走到单元门幢那里,把泥土倒进旁边的花坛里。再带着空空的玩具车回到停车坪上重复先前的动作。有时他回来时会在拖斗里装上一些水,慢慢地走到自己挖好的小坑面前,把水倒进去再拿铲子搅拌起来。
他做这些事情的时候很认真,低着头专心致志,心无旁骛。认识他的人经过,会喊他一声,他头也不抬,似乎没有听到。这位小男孩就像是和周围的这些花草融合在了一起,成了不可分割的一部分。我出了阳台门要是没看到他会觉得有些寂寞,看到他,我就站在阳台的护栏里,饶有兴致地观察着他的一举一动。
有一次忍不住开口唤他,喂,你在干嘛?他听到了,抬头张望,没看到我。又低头做自己的事。有时看到了,他就有些慌乱,不知道应该怎么和我说话。我再问他在做什么?他好像对着我说了些什么,但是听不太清楚。他是那么可爱,黑色的羽绒服,黑色的裤子,圆圆的肉肉的小脸蛋上憨憨的表情。
以后每次出了阳台,只要看到他,我就向他打招呼,我知道了他的名字,我直接喊他名字。他抬起头来看我,也跟我说些听不太清的话,他的表情从有些腼腆有些懵懂到后来一见到我就露出了两颗虎牙。
我在绿化带里种了一些花,有直接种在地上的,也有种在盆里的。我有时会过去看看它们,或者给它们换个位置,移植一株新的品种。他小小的身影也会进来看看,他用胖胖的小手指着一棵长得快有他个子那么高的一株不知名的小花,看,这朵花开了。
蹲在花前的我循着他的手指看去,不禁笑了,你真厉害呀,我都没看到呢。
然后,他索性带着我走到了那棵玫瑰花前,那时刚刚种下,还没有花苞。
他自豪地说:“这是我姐姐种的。”
其实这棵花我早就发现了,还以为是隔壁邻居种的。
然后我俩只要碰到了,就经常来我们这片小花园里,看那棵被他发现的长得和他一样高的不知名的小花,看他姐姐种下的玫瑰花,看我种下的各种花草。
昨天下午我又去了小花园里,这里的杜鹃花开得正好,他外婆抱着他经过,我喊他的名字,他下来了小小的身子向我奔来,我蹲下来等着他。他在我面前一本正经地说:“早上我看到你了。”他指指自己家的窗户,又指指我家的阳台。我明白,我每天早上喜欢坐在阳台外面的椅子上看书,他应该是从家里的窗户看到的。
我想我和他已经结成了很要好的朋友。他外婆说,他在自己家里看到我在阳台上的身影,就会喊:“舅妈,舅妈”,就像今天这样,他一看到我在绿化带里就跑下楼来,跑过门幢,跑过中间的过道,跑过宽宽的停车坪,一直跑进了绿化带,跑到了蹲着等着他的我面前。
他外婆让他喊我舅妈,一个多少可爱的小男孩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