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花,是开在北国冬天里的花,被翩翩的纳兰称之不是人间富贵花。北国的冬呵,荒芜的让人总是看不见一顶点希望,更让人对花充满了期待,即使是温暖如春的阳台也鲜有在腊月盛开着的花朵了。
姐姐家住兰州黄河边,因为疫情,因为诸多因素,我们这几个姐妹花一年里也很难凑到一起。那日在姐姐家遇见一朵茶花的盛开,可谓是意外的惊喜了。
早就知道松,竹,梅被称岁寒三友,松的高洁已是目睹,然竹和梅总还是遥不相见,这寒冷的北国之冬啊!自俩年前那个春节,来姐姐家逛五泉山时一睹山下那几杆不算茁壮青翠的绿竹,清瘦的枝杆在零下十度左右的寒风中独立,便难以忘怀。然而成年人的世界总有更重要事情纤绊着,这次来省城几次坐车过门口而不入,心中憾而无耐着。
那天早晨,替姨夫(姐姐公公)打扫房间。推开门竟然发现阳台上一朵盛开着的山茶花,花瓣白中泛出一丝淡淡的红晕,是天边飘逸着的朝霞,还是少女含羞的面颊,那般风姿卓约,让人瞬间如醉如痴。再看那山茶花枝条繁密,叶子绿的发黑,那油绿的叶片儿中间,还包裹着好几个鲜嫩可爱的花苞儿,那边角的淡粉素白早已按捺不住喜悦和兴奋,有种呼之欲出的感觉。
“从来没有养活过开花的植物呢,今年还是头一回。”八十多岁的姨夫满脸堆着笑容,堆满光阴的烙痕,目不转睛的盯着那朵盛开着的白茶花。
我打量着屋子里,一张大大的双人床边紧挨着一张可以活动的单人床。去年此时,我陪爱人去广州看病时来姐姐家住了一晚,那时姨娘正在病中。那日她刚刚从医院出来,精神略微好点。我进来看她,姨娘就躺在这张床上,一块单薄的被子盖在同样单薄如被的姨娘身上。她兴奋的伸出一双爬满青筋的手紧紧拉住我的手,手上的骨骼粗大而显畸形,那是当初年轻时因头胎生了女儿被婆婆嫌弃跳崖时留下的创伤,但后来瘦小的她接连又生了三个儿子。
姨夫一直笑眯眯的躬着腰站在旁边,他满眼依恋和心疼的看着被疾病折磨枯槁的爱妻。多少年风雨同舟,相濡以沫,特别是姨娘生病近几年里,都是姨夫亲自做饭伺候姨娘。年轻时,姨夫是乡上干部,姨娘一个人含辛茹苦拉扯四个孩子考上大学,自己也落了一身毛病。后来的日子里,姨夫和姨娘随姐姐他们从定西老家辗转到我们县城,然后到市里最后在省城定居,一直不离不弃。姐夫是有名的孝子,他在网上不断寻医问药,一次次背着姨娘辗转各大医院治疗,一次次从死亡边缘救回了年迈的母亲。我看着床上瘦得不到四五十斤的姨娘,心有点隐隐作痛。
二零二零年正月十六,姨娘终于走完她的一生。姨夫似乎再也不用一日三餐伺候姨娘吃喝,一个人,一间房,他还和从前一样不和姐姐他们一起用餐,说是自己做惯了吃着舒服。
“这花美吧!简直像牡丹一样。”姨夫在一旁啧啧赞叹,他的目光亦如当初他看着姨娘的样子,有喜悦,有不舍,有着过尽千帆后的安享。不,她应该比牡丹要美十倍,百倍,雍容华贵的牡丹仿佛生来就为争宠的。
而山茶花呢,她开在寒冬腊月的北国之乡,她的优雅,她的灵动,她的纯洁和不染纤尘,美的动人心魄,亦如尘世界这些平凡的爱情。我忽然间想起白茶花像征美好爱情,希望所爱之人不论艰难困苦,都能携手共度。
原来北国的冬天,也并不只有雪花,还该是有看不见的千朵万朵的山茶花,安静的开在某个大雪飘飞的窗内,默默的滋润着这个世界,唱响着春天的歌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