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下班回家,母亲说起中午的饺子,是就着绿绿的腊八蒜吃的。才猛然醒悟腊八已过去好几天了。从2016年末到2017年初,每天手忙脚乱地游离在好几百张财务报表中,真的忘记了“今夕是何年”。年,悄悄地走近了、走进了,也走尽了…………。随着年岁的增长,越来越不再期盼节日的那份热闹,生活中的一切似乎都是理所当然,超然地活成“不以物喜,不以已悲”。那份关于过年地、发自心底地欢喜都留在了记忆的时光中……
儿时记忆中农村的年,总是从一大锅热气腾腾、香气四溢的杀猪菜开始的。进入二十四节气中的大雪小雪,忙碌了一年的人们清闲下来了,粮食收仓,杀猪宰羊。此时,小小的山村是热闹的、欢喜的。村里仅有的几个屠夫成了抢手的杀猪师傅。家家户户喂养了一年的肥猪等待那一刀。对于那些既听着杀猪馋的流口水、又不忍朝夕相处的伙伴被杀的孩子们,父母们总是用“牛羊本就一道菜”轻松化解他们可爱的矛盾心理。
杀猪那天,父母早早起床,烧一大锅滚水,前一天就限制进食的,被四五个身强力壮的年轻人拖到案板上,下面是一个准备用来接猪血的大盆。在孩子们拖着鼻涕的追逐嬉笑中,一转眼,已变出一大锅杀猪菜。槽头肉,猪血,猪肝肺,土豆,宽粉,是杀猪菜的主料,配上金灿灿、香喷喷的黄米面拖油糕,那才叫一个香。每年的这个隆重的杀猪仪式,在小小的山村持续半个多月,豪爽的乡亲们轮流着,把自家一头猪的杀猪菜吃成全村十几户人家的杀猪菜。大铁锅,大马勺,大海碗,热炕头……酒饱饭足,主家如有剩余,不忘了给有老人孩子的帮忙人家捎带一大碗。
进入腊八,孩子们吃饭开始挑肥拣瘦了。按父母的话说“是闻着年味了”。一碗秋天刚收小米做成的腊八粥,弥漫、温暖了整个数九寒天。接着是用家家户户积攒了一年的卖鸡蛋钱、粜粮钱购置年货。比起现在玲琅满目、无地域、无国界的衣食用品,那时的物质是匮乏的,精神却是丰富的。几斤葵花籽、花生,几颗核桃(记忆中父亲每年只买几颗核桃,把铁丝在煤炉上烧热,钻个眼进去,核桃仁一粒粒掏出来,核桃壳用细线穿起来,做成一个个有趣的玩具,可以炫耀整个正月,仿佛不是为了吃核桃而买核桃。)几斤水果糖,成就了一个热闹满足的年。那些年也没有各种印刷流水线出来的对联、窗花。每家置办年货时买上几张红纸,自己或请村里的会写字的把新年的愿望写上。那几年,我家姊妹几个,几乎承包了村里各家的对联。记忆中那几个吉祥的字是“五谷丰登,牛羊满圈”。手巧的婶婶每年剪了漂亮的窗花送来,奶奶把自家没装玻璃的窗户用红色绿色的麻纸拼成各种好看的图案,点缀温暖了整个冬天。
腊月二十三,传统的祭灶节。从这一天开始,进入真正的年了。母亲每年的这一天,早早地把和年货一起买来藏起来的麻糖变戏法似的拿出来,给家里每个人分一小段。(因为少,弥足珍贵)说是为了粘住灶王爷的嘴,让他到天庭向玉皇大帝汇报工作时,只许说人间的好话不许说孬话。二十四除尘日,这一天是最辛苦的。为了除去一年来的晦气霉气,全家人把家里里里外外、上上下下、犄角旮旯打扫一遍,以焕然一新的面貌迎接新年的到来。记忆中印象最深的是:每年这一天下午接近收尾时,父亲按惯例把买的新年画贴到正墙上,他爬到柜子上贴,在下面看贴的是否整齐工整的活儿自然轮到我们姊妹几个。无论谁干这个活,到最后都是挨骂。干活要样的父亲总是能挑出毛病[呲牙]。受小时候这件事影响,现在的我无论工作学习都不要求精益求精,看的过去、说得过去就行。觉得苛求完美是件让别人特别沮丧无助的事。和自己讲和也是件惬意的事儿。由此到除夕,每天都在蒸各种的馍,切各种的馅,炸各种的干货。几天前看到心灵手巧的春姐姐在群里嘚瑟她做的麻花,知道新年不远了。儿时生活的艰辛,让我们懂得省吃俭用,用自己的双手去美化生活,用仅有的食物变着法地滋养贫瘠的胃口。反观我们的子女,生活在分工越来越细、食物越来越精的时代,十指不沾阳春水,任何事都用两个字解决:钱,买!!!真不知这是人类的进步还是退化?
年还是那个年,只是少了那个“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