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声爆竹》连载15

下午放学后,杨志雄去何大民家,睡到晚上九点多,自然又是赌场走起了,第二天一早回来再睡一会赶往学校,尽量不耽误教书的事,除了偶有迟到早退,周六下午也能多睡一下午和周日早上不用去学校,日子基本就这样过了;不过在学校他的一些明显的变化,比如他的午休时间更长了,但有时他上午打盹,下午还打盹,课间时在走廊上还抽上了烟,总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这些怎么逃得过本就时常关注着他的杨蔓老师以及梁老师的眼睛呢,只是杨志雄什么都不跟她们透露罢了,而因为杨蔓老师的女儿,下午放学后杨志雄经常用摩托车先送她们母女回家,杨蔓还以为无旁人的时候可以问出点什么,但她和杨志雄的关系真的还没到可以分享隐私的那一步,她再去偷偷问杨欣,杨欣反过来还问她呢!

这段时间杨志强他们晚上也打了两次电话回来——到广州的十天后一次,间隔一个月后的再一次。但第一次马美凤还能拿杨志雄开玩笑,说他的魂也跟去了广州,儿子不管,老子就更别提了;可第二次任谁都只支吾着——杨志雄到此时已经在外面鬼混了一个多月啊!

广州那边,进入同一家制衣厂后杨志强和朱峰做的是熨烫、包装、搬运等杂活;五人都不愿住厂里的宿舍,在离厂有点距离的老小区租了个简单的两室户,买了三辆二手自行车上下班,工作虽然很辛苦,杨志琴也经常拿眼色给朱峰看,弄冷整个场面,但生活其实还是很有意思、挺让人向往的。

他们第一次打电话过来石兰英没来接,但第二次实在想女儿,也顾不得与叶桂珍的别扭和疙瘩了。不过她只是来接电话,并没打算原谅叶桂珍;叶桂珍也没看她一眼,虽然没有她就没有杨励丹,但也正是因为她,杨励丹才拒绝的杨志雄,所以叶桂珍还怎么可能理她,一辈子别见面才好呢。

第二次时朱峰被杨志强哄骗的也接过电话与程香英胡艳娇讲了几句,只几句:好,很好,你好我好大家都好。他要是敢乱讲话,一旁的杨志琴会随时掐断通话的!

春耕前,杨家村重又分过了田,地得等沙洲地那边的油菜收割了七月份再一起分。杨朔这次也分得了一份田,到时再分份地,加上叶桂珍的,杨昌荣与她商量后还准备下半年再重操旧业,去杨金莲家抓一只小猪来养呢。与杨金莲家一起春耕后,接着又一起培育第一季的稻谷种子,到时撒入秧田,四月中下旬就可以插秧了;五月再将叶桂珍那块地上的白菜等拔掉大部分,拢起几垄小坝,去剪些杨金莲家培育的红薯苗扦插上,等红薯叶长茂盛,说不定他还会提前养起小猪呢。等等这些光想就已经费去杨昌荣很多时间了,另外村里还有两件事需要他来忙活:一是村里修族谱,族谱修好后,今年年底可能还要请戏班子来演几天戏;二是演戏的老戏院也该修修了,其中靠近戏台的屋顶一角都塌了。这两件事因为杨昌荣的辈分,都需要他来主持操办,所以他东奔西走的,想照顾杨朔,只能晚上多尽心尽力了。

叶桂珍白天照顾着杨朔,照顾的很好其实,小家伙白白胖胖的,反而更好看了,有时她把他放在婴儿车上——这边俗称“马架”——拉着马架,还咿呀哟的村前村后的溜达呢;早上杨昌荣便忙的不在家,她也只能在水池这洗衣服,好随时注意小家伙了。但杨志雄已经在外面鬼混了一个多月了,现在别说儿媳妇,连儿子都不着家,儿大不由娘,叶桂珍经常的叹着气,望着孙子发呆,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或许她的六十岁生日该过?叶桂珍偶尔想起她的生日,她需要给杨志雄刺激,但生日不过,而且还是六十大寿,这未免给杨志雄的刺激又太大了,所以叶桂珍没有后悔药可吃,反而更矛盾了。

这天下午叶桂珍将杨朔放在东边房床上睡,自己坐在床沿上又发起呆来。不多时一只土狗来到房门那探着头,她与它对望了会儿,也只当它不存在了。这条土狗就是杨志雄从他舅舅家抓来的那只,公的,它一直活着,不像被杨金枝抱走的那只母的,没养几天就死了。这条土狗毕竟不是只宠物狗,它是抓来吃屎的,性情又不太温顺,所以常与人有段距离,现在越长越大,更是与杨志雄一般常常不在家了,有时叶桂珍呼叫它半天,它才肯回来完成任务,今天它好像耳朵听错了似的,回来一看并没有“屎”,女主人还相当讨厌它,它慢慢扭头、转身,又向外跑出去了。

叶桂珍坐在那,这些天来渐渐有个念头浮现在她脑海里:去年杨朔大病时没花掉的一万块钱不是又存入了银行吗,她想把它取出来再给杨志雄,或者把存折给他让他自己去取,他是要先还朱青一万还是要用这钱再找门路挣钱——她肯定他在外面是在找挣钱的门路,这也是她沉默居多,不想开闹的原因——这两种选择都由他,这也是她所能提供的最大的帮助了。

决定后,晚上与杨昌荣一说,倒先把他给感动了。他为什么就能这么心甘情愿的让着叶桂珍一辈子呢?关键这女人太他妈的识大体了,她是真的一心一意的为了这个家,为了那个说不出什么味道的儿子。

第二天一早杨昌荣去找杨正,叫他转告杨志雄,今天中午务必回来一趟,他妈妈有事找他。杨志雄猜不出他妈妈有何事,问杨正他也不知道,知道他也不想提前告诉他,他们都希望他能回家一次。这一个月来,其实杨志雄也不是不想回来一趟,他骑摩托车能花多少时间呢,但他就像正在修炼武功秘籍的武林侠客,轻易回家就破功了;不过这次是他妈妈有事找他,是他老妈,难道还要她来学校亲自请他吗!

中午杨志雄琢磨着吃过午饭,终于回来了一趟,回来一伸手想抱杨朔,小家伙扭过头去,紧紧抱着爷爷的脖子,就这么不要爸爸了,这种必然的尴尬明眼人能回避的自然便不多说了。叶桂珍先走进西边房,杨昌荣示意杨志雄一起进来。叶桂珍拿出事先放好的存折,递给杨昌荣,杨昌荣接了过来,他本来就是个传声筒嘛。

“你妈妈说,上次的那个一万块钱还是给你,你取出来,是先还小峰哥哥一万还是你自己拿去闯,找门路,都由你。就这一万,多了你妈妈也不放心!”杨昌荣说。

“我还以为什么事呢!”杨志雄笑说,还有这等好事,他是准备回来挨打挨骂的。“那些事我自己来,这钱你们还是放着吧!”朱青的账另说,就他那门路,叶桂珍知道了早棍子上身了,还给钱呢。

“拿着吧!你先不还,有钱在外面也好办事啊!”杨昌荣仍要递来。“虽然我们也不知道你在外面忙什么,问了你也不会说。”

只后面这句话,以杨志雄现在在赌场养成的警觉,他便发现原来他父母是在演戏了。他们都在好奇他在干什么,所以预演的时候肯定也会猜他会不会要这钱,答案肯定是不会;但他们还是要叫他回来重演一遍,只因亲情,伟大的血缘之情。实在的,杨志雄也感动了,他需要的不就是父母的理解吗,包括他与“那些流氓”在一起!

“……留着吧!你们只要帮我照顾好小家伙就可以了!”

“小家伙……你妈妈照顾的还不好吗!——拿去嘞!我们也不问你干什么,你自己自觉一点就是了;坏事、犯法的事,可千万不能做嘞,这不是开玩笑的!”

杨昌荣再这一说,杨志雄就更不能要这钱了,难道赌博还是好事、守法的事吗?

“……不开玩笑!——好了好了,留着吧!以后我尽量多回家就是了,不然真就离犯法不远了!”杨志雄以玩笑来掩饰玩笑,他要拒绝这钱,也只能满足父母的需要,常回家看看了。杨昌荣一听,便很高兴,“那还说什么!”但一听他离犯法不远了,“嘿!那你就出息大了嘛!”杨志雄又是会心一笑。

“真不要?”

“真不要!”

“……老太婆?”杨昌荣看向叶桂珍。

“我出去!你们再把存折放好吧!”杨志雄说完出房,叶桂珍放钱的秘密角落,他从来没发现过!

杨昌荣抱着杨朔也出来后,杨志雄再问了问小家伙会不会走路了、奶粉还有没有,杨昌荣说小家伙怕死得很,等天热起来,脱了厚衣服,估计会灵活许多;又说奶粉还有,他们只在晚上喂他奶,白天都只喂粥和饭的。杨志雄一听,他家午饭也做好了,他去盛了碗来喂小家伙,不过小家伙还是躲着他,他再强行喂,非得弄哭小家伙后,这才开开心心的出去骑上摩托车又去了学校。他一走,杨金莲娘仨过来,故意的:现在父母还在世,犯不着杨金莲她做姐姐的人总拿出些派头,弄不好还得罪弟弟。所以连杨正杨欣都被她喝止,听着摩托车声远去,娘仨才慢悠悠的过来问问情况,她再骂骂杨志雄没良心、瞎鬼混什么的——杨昌荣对她隐瞒了存折一事——表面文章也只能这样做了。

清明节那晚,好像赌场也很怕鬼似的,不吉利的歇业一晚,杨志雄无事也就回来了。回来吃了清明果,杨朔还没睡着他又来逗他、抱他去跟他睡,小家伙哪肯呢,杨志雄只有自己回东边房了,杨昌荣跟来说起电话好像停机了一事。

“停机了?”杨志雄也懒得来拿起电话验证。“我明天再去充钱吧!小峰上次充的钱用了这么久也该差不多了!”

“充?你妈都说别充了!自己一个电话没有,老是替别人管闲事……”

父子俩对视一笑,这“公用电话”确实于他们自己没啥好处。

“还是充一下吧!万一以后用得着呢!”杨志雄说。

“那你去充吧!”杨昌荣说。“就是……前些天晚上过了十点还有人打电话过来,接了又不说话,好几次,也不知搞什么鬼!”

“那是谁呢?”杨志雄也很疑惑。“同一个电话吗?”

“同一个,我写了在纸上的。”

纸张被电话压住一角;杨志雄看了看。

“这区号是我们这边的号码啊!你有没有打过去试试?”

“他打过来都不说话,我还打过去干嘛?”

也是,杨志雄想想也算了。

“以后过了十点再有电话就把电话线拔掉,省得接通了还要去跑腿什么的!”

“是要拔掉耶,这些人!——你说收费吧,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又不好意思;免费呢,我们烦,他们也不好意思,真是……”

真是当时朱峰装这电话的初衷完全背离了他们的实际需要。

清明节一过,毕竟小地方,乌烟瘴气的赌场自然后继乏力,十赌九输的后果,很多人也不得不离开再去挣钱了,杨志雄也嫌冷清有时与何大民继续睡觉懒得再去了。如此白天有了精力,杨志雄中午又回家了两趟。第二次到家去看他奶奶,老奶奶午饭没胃口,只吃了几小口,大家问她想吃别的什么,她说想吃米酒。米酒?这时节谁家还有米酒呢!无奈,为了孝顺,杨志雄载着马美凤去镇里菜市场看看,终于在一卖面的店里买了一大碗,又被朱峰父母认出,他妈妈热情的恨不得现在就“舅舅”“舅妈”的来认亲招呼了,她可是最支持朱峰追去广州的人。杨志雄笑问她朱峰有没打过电话回来,她说打过一次;她再问米酒的事,听说是给老奶奶买的,她高兴的还让杨志雄再带点卤肉去给老奶奶吃呢,根本由不得他拒绝!

事情到了五月,教书和赌博的现状,实质上杨志雄的困境并没有改变,若不是他稍有节制,说不定他也会输上一大笔钱的,到现在却仍是个不输不赢,这赌的什么玩意!当然,这日子自一开始他也没想到自己会坚持这么久,他也想过去做些什么小生意,但这方面的头脑他真的不如朱峰,他再去问何大民,何大民连想都没想过这事,更别说有什么好提议了!

何大民照旧领着捧场费,偶尔看准了,还能被他赚个几十上百的,这段时间又有杨志雄作陪,摩托车伺候着,日子过得更是心宽体胖了;但有一不足,那就是杨志雄影响了他找女人,这点却叫他很不是滋味。一次晚上没去赌场,他忍不住终于开口了。

“要不要去找个小妹妹……”他说。

“哪个小妹妹?”杨志雄问,睡在另一头,一时还没反应过来。

“你说哪个小妹妹?”何大民坏笑起来,杨志雄反应过来翻着白眼直瞪着天花板,一晚上再没说话,早上去学校前叫醒何大民,问他:“今天你是去外面搞还是带回家来搞?”

“……搞什么?”何大民还在迷糊中。

杨志雄撇撇嘴。“搞你妹妹呀!”

何大民又坏笑起来。“我去外面搞!”

由于杨志雄多少还注意点个人卫生,到这的第二个周日就将这里整理打扫一番,又用买来的新床单被套换下旧的,逼着何大民一起再去镇里小浴室洗了个热水澡,回来再把旧床单被套连同脏衣服等送去给隔壁愿意收费帮忙的老大姐洗,此后保持着卫生,新旧床单被套也再互换过两次,完全变了模样的房间,试问这是何大民自己家,他从没帮过手,却还想带小妹妹回来,到底让不让杨志雄呆了!

性欲这种事,杨志雄也犯不着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来讽刺何大民低级趣味,他能找到小妹妹,他孤身一人已经三十岁了,纯洁的想象或者总自己解决,这都是不现实的;而杨志雄,虽然他有过女友余柔,也有了儿子杨朔,但他其实还是个处男,他现在只是还能控制自己,如果有一天他失控了,他也不知道自己会有什么趣味,就像现在的赌博一样。

除此,杨志雄和何大民平常的交流也并不多,只一件事,虽然杨励丹让他不要问、也不要提了,但他想何大民应该也知道些什么,一次晚上起床去赌场前,他不免还是问出提起了。

“杨励宁的事,那官二代现在怎样了,你知道吗?”他说。

“……提那废物干嘛?”何大民说。

“你知不知道呢?”杨志雄再问。

“……不知道!”何大民又说的不够坚决。“唉!一个女人要走,你说如果是你,到底是放手还是不放手呢?”这想必就是何大民对杨励宁一事的态度了,事实上连石兰英也大骂过杨励宁何必为了一个婊子而误了自己的光阴,整件事其实最大的错还是在杨励宁自己。

那官二代家住县里,他父亲只是在这边镇里为官罢了,现在又调回去了,所以,何大民可能真不知道他现在到底怎样了,但“废物”二字,杨励宁把他打得那样狠,估计这辈子他也只剩那些虚名了!

五月!也就是在这五月!当镇里大饭店的那位邹老板竟也来到赌场,与杨志雄一见,双方都很诧异,因为一起吃过饭的关系,两人旋又客气的聊了两句,一晚上时而再打量下彼此,等到早上散了,杨志雄何大民回来,杨志雄仍很好奇,何大民看着,“还在想着呢!”说,关于他所知道的那些他忍不住还是选择对杨志雄讲了。

“他怎么也来了?”杨志雄问。

“很稀奇吗?”何大民说。“他的饭店都是赌来的!”

这就更稀奇了嘛!杨志雄皱着眉头,“……什么时候的事?”再问。

“好像……也是前年的这个时候吧!”

“也是前年的这个时候……”杨志雄心里默念着,前年的五月份?八月份朱青父母回来?十二月杨励宁事发?这些有什么联系?“他跟朱青是不是很熟?”杨志雄又问。

“他们都很熟!”

“还有谁?”

“你说还有谁!”

“那二代?”

“还有他老子!”

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似乎都找准了问题的所在。

“是不是感到了不安?”何大民又说。“不过,只是这些,其实也不能说明他和朱青就参与了那二代的事,他们可能也是事后才知道的!这事你有没有问过小峰?”

“小峰没那个心机!”

“那就只有他们三个才清楚了!”

杨志雄陷入沉思。一会儿,“杨励宁知不知道他们的关系?”说。

“这我就不知道了!他们又没有到处宣扬!”

杨志雄又沉思起来。“这姓邹的到底哪里人?”再说。何大民听后呵呵一笑,“‘姓邹的’?他们都是老板嘞!”见杨志雄并不笑,又严肃起来,“邹家人!县城旁边的那个邹家!”说完再没什么可讲——他之所以讲了这些也是出于他与杨志雄同样对邹老板都没什么好感。“行了吧!事情过去都快两年了,多想无益!——你还要不要再躺一会的?我是真困了,先睡啦!”说着便脱鞋上床了。

“你洗过脚啦?”杨志雄一问。

“呀?还要洗脚的?忘了忘了!洗脚洗脚!”何大民又大笑起来,就算在这种时候,卫生方面他也别想蒙混过关,杨志雄管上瘾了,反而更一丝不苟了。上午一二节没课,杨志雄与很多老油条的老师一样,也懒得去了,去了也是睡觉;脱掉鞋袜穿上凉拖,拿上毛巾牙膏牙刷跟着何大民去楼后一排水龙头那洗,回来擦干脚上床,何大民递烟过来他也抽了,抽完躺下,九点半起床再去学校不迟!

杨励宁这事,杨志雄确实是感到不安了:如果朱青没有参与,那很好办,等杨励宁出狱,他安排两人见面说清楚就是了;可要是朱青参与了,这……他也不知道两人将会怎样收场,而且对他,对朱峰,都不知道会产生什么影响。他需要尽快再见朱青一面。直觉上,杨志雄现在倒不认为朱青可能会参与这事,他并不常来镇里,他与杨励宁也没什么大的过节,他俩只是各自人生理念不同,分道扬镳罢了,况且他对曾经的兄弟情,他这方面做的其实还是不错的。杨志雄脑子很混沌,加上睡眠不足,整个人更是状态游离了;不过这邹老板到底是个什么鬼,是不是他一手主导的这事,杨志雄越想却越觉得他的嫌疑最大了!

晚上,邹老板又来到赌场,杨志雄虽然对他已经产生了很大的介怀,但当他仍和他打招呼时,他也笑着表示了下,什么都不表示未免反感的太明显了;然后有邹老板在场,杨志雄边赌边想着,如果精瘦凶样的邹老板真一手主导了杨励宁的事,那他俩将来……而如果现在他就想报复一下他,又该从哪下手呢?他们真的都是老板,压根没有显而易见的弱点,来赌场似乎也只是娱乐,根本无关输赢;现在就拼命吗,即使是杨励宁,将来也不应该傻到还用这种方法,难道他还想去牢里呆一辈子吗。面对邹老板,杨志雄简直毫无办法!

第三晚,邹老板一来仍旧客气的面对杨志雄,赌了一阵实在不尽兴,他自己想做庄另开一桌了,可吆喝了几声,除了几个也是没钱的小喽啰愿捧场,其他人根本没听见;他还怎么赌!

“现在人少了很多,都没法玩了!”杨志雄在一旁笑说。

“小地方就是这样!”邹老板也笑。“你今天手气怎么样?赢了没有?”

“哈!我能有什么手气!瞎赌!”

“瞎赌?我看你今天也赢了不少嘛!”

“这点你也看得上眼?”

邹老板又笑。“怎么样?我们来玩几把?”意思是两人对赌了。

“啊?听说你赌技很好嘞?”

“哼哼!那也叫赌技?赌博全靠运气!——来几把?”

“那……小赌一下!”

杨志雄很愿意奉陪,这就是他搭讪的目的,他能报复邹老板的,也只剩赌桌上那点本事了,虽然他心里仍在犹豫不下,他那点钱怎么敢跟他们老板对赌呢,但他一来赌邹老板娱乐的心态,二来,两人对赌,谁知道谁输谁赢呢!

由赌场的专人发牌,小赌几把,杨志雄输了点,不过他敢肯定赌场的专人等应该和邹老板没啥关系。“加点码吧!”杨志雄说,意思要赌大点。邹老板无所谓,本来小赌也是为了照顾杨志雄那点钱嘛。大赌一番,杨志雄竟然赢了不少;再赌一番,杨志雄又输回去了点。“我们也来赌赌你的饭店吧!”杨志雄直接毫不顾忌了。

“你也对那饭店感兴趣啊!”邹老板笑笑说,很奇怪,虽然他看上去很凶,但他对杨志雄却一直充满着善意,即使是在此时此刻。

“感兴趣没用,要赌过才行!”杨志雄说。

“你干嘛……赢了点就可以了!别赌那么大!”何大民劝说。这不是开玩笑,那饭店楼层虽说是租的,但加上租金,少说也得十几二十万吧,杨志雄没把握赢,可要是输了,这将是笔什么债务?会出人命的!

“没事!”杨志雄回应何大民。

“还没事?”何大民又不傻。

杨志雄望着何大民,再劝,他先跟他急了!

“怎么样?”杨志雄又面向邹老板。

“我这边没问题!不过要赌饭店,还得再加码嘞!”邹老板又笑说,仿佛又找到了当年的刺激。

再加大了码,两人也不先对饭店的估值等做个约定,直接开赌了;可以想见,如果杨志雄今晚不能赢个邹老板十几二十万,他也别提什么饭店的事了。开赌后,每一把自然杨志雄内心都很紧张,因为很有可能每一把都会输掉他的全部——包括他之后借赌场的——而即使赢了,也不过是为了下一把的紧张做铺垫;邹老板又喜欢诈他,不管牌好牌差,一开始都死命的加钱,每每都是杨志雄再翻一倍的加钱跟他一次才迫使他停止这种疯狂,有时干脆不跟了,主动认输。当然,开牌后有时邹老板的牌确实好的无可救药,这没话说,但有时也差劲至极,这等于杨志雄差点又被他诈了,该死的老板。

赌博不可能全靠运气,在不出老千的情况下,既然赌了,细致的观察、必要的推算、胆量等等,都是不可或缺的。这些方面杨志雄尽量发挥自如,但有时连赢几把,转瞬之间眼前的钱山又被削平了,紧张的内心弄得他眨巴着双眼,连说话都结巴了,可以说已经失态。邹老板刺激归刺激,但他不是来赌场送钱的,何况现在赌的还是他的饭店,当他也问赌场借了十万元后,所谓娱乐纯粹是扯淡,他也变得小心而谨慎了;杨志雄最终能够赢得他的饭店只能说完全是运气使然吧。

天刚刚亮不久,在杨志雄接连又大赢了几把后,邹老板剩下的钱连跟码都不够了,但他还是选择再赌一把,拿起牌看了看,无语的笑了笑,直接将牌搓成一团,主动放弃了。

“要不要白纸黑字的写一下!”邹老板说,仍在笑。

“也行!”杨志雄冷冷静静的说。

赌场专人拿纸和笔给邹老板写了,赌场老板和杨志雄也签了字,杨志雄再将自己借的十万元还掉,留下自己的本钱,赢的钱给了六百做赌场专人的小费、六千元是赌场的彩头,余下的将近二十万,他只能全部还给邹老板了,他不可能得了他的饭店还想留下他的钱,这是规矩!

“我在饭店等你!”邹老板在也还了赌场十万元钱后,说道,出门开着轿车回去了。

杨志雄载着何大民回来,两人默不作声的洗漱完,因为杨志雄一二节还有课,他也懒得脱鞋洗脚,盖着被子先半躺在床上了;何大民老老实实的洗了脚擦干上床,递烟问杨志雄抽不抽,杨志雄不想抽,他便自己抽上了。边抽边忍不住的发笑,虽然一晚上他也替杨志雄紧张的要死,即使现在想来也心有余悸,但他妈的,现在他床上也躺了个老板了,这……这……这他妈的还不好笑吗!

“晓得你会赢,应该把他的轿车也赢过来!”何大民笑说。

杨志雄心里也骂了句“妈的”,要是他真又去赌那轿车,何大民大概又会来劝他别不知足,赢了饭店就可以了;他不可能一开始就想到那轿车,它和那饭店概念不同,那饭店也是邹老板赌来的嘛。

“等下……等他也休息的差不多了,你过去接收吧!”杨志雄说。

“啊?等你下课过来,我再陪你一起去呗!”何大民说。

“不用我去!”杨志雄想了想。“以后那饭店就归你管,我只等着收钱了。”

何大民又笑。“我当经理啊?”

“你也是老板,一人一半!”

“啊?你七我三就可以了!”

“……我六你四!”

“……行!”

“到时让他转到你的名下!”

“那不全成我的了吗!——开个玩笑!你既然还是要教书,这样安排也可以!”

“把账做好!干亏了,撤了你!”

“那没话说!”

杨志雄想想他还是要做六分的老板,何大民的信念经常有些不靠谱,他时时的点醒他,也好确保饭店不出大的岔子;他还是要踏踏实实的教书,以后有了饭店六分的收入,家人再发生什么病啊灾的,金钱方面他也能够从容点了。他还不得而知饭店具体的营业能力,或许交接后经营还会出现一定的困难。他甚至完全感觉不到报复成功后的快意,那谜一样的邹老板反而让他想的更多了!

杨志雄将白纸黑字给了何大民,再交代他到时多看多问,如果邹老板不愿意说,他还可以让他多经营几天,他好边看边学;然后杨志雄再躺了会儿,便去学校了。何大民睡到十点半,起床再认真洗漱一番,揣着白纸黑字便去镇里大饭店了。他一点不担心邹老板会耍什么花样,赌债这东西,虽然不合法,但既然邹老板同意拿饭店出来赌,赌输了,白纸黑字的,也别想赖掉;他只是有点不好意思,这事好像全因他的多嘴多舌而起,邹老板应该也猜到了,而且朱青很快就会知道,说不定他到时不找杨志雄,偏要找他算账呢!

何大民过来,邹老板已经在服务台那看着账目,忙着最后的清算了。邹老板大不了何大民几岁,看上去也就三十五六的样子;身高?站在何大民面前,很多人都会矮一截的。何大民小心的说了杨志雄的大致安排,邹老板听后也不在意,“你们还要准备再装修吗?”问,饭店本就是以小镇来命名的,改名就不必了。

“啊?你之前接手的时候是不是重新装修过?”何大民哪壶不开提哪壶。

“我是重新装修过!”邹老板看何大民再怎么接?

“那我们就不用了吗,看起来都跟新的一样!”何大民说。看起来?看起来他的光头才是最亮的!

饭店的主管员工们都已经吃好午饭,准备各就各位了。邹老板把大家召集过来,说明饭店易主的事,但他希望大家继续留下来,如果有想走的,他现在就发给他们四月份的工资。没有人想走,包括那几个算是邹老板心腹的主管们。邹老板再问何大民有什么话要讲,何大民不傻,“那个,四月份的工资还要我们来发吗?”问。

“你们的饭店肯定你们来发嘛!”邹老板说,很简单的逻辑。

何大民哑口无言,但既然大家都愿意留下来,那便是对饭店最大的肯定;他让大家放心,工资绝对不会少大家一分,好好干。之后邹老板再领着何大民上下楼走了走,他什么都愿意说,做账的事和进货渠道等他让何大民到时问主管们,他们都知道;厨房里的储备等也足够饭店周转的;然后他让厨师做几个菜端去包间,何大民也还没吃,他俩便一起吃了。吃完邹老板去他房间午休,何大民到服务台那帮着招待客人等,看账本时主管告诉他饭店还有几万的账没收过来,他和邹老板是怎么解决的?何大民一下脑大,估摸着这几万就抵大家的工资了,可这些账的主都不是好惹的啊。下午邹老板带着何大民出去办理相关手续,一些次要的文件还得何大民以后再慢慢补办;回来后邹老板收拾起房间,他老婆孩子都在邹家,所以在外面他随心所欲,只装了几件衣服等进行李箱,其他的都等于送给何大民了。

“等下……等他放学了,叫他过来再喝一杯吧!”邹老板说,时间已经四点多了,他还想会会杨志雄再走。

“行!那我等下再去叫志雄!”何大民说,等他回到家,杨志雄刚送完杨蔓老师母女过来,一见面便问他怎样了。

“一切顺利!”何大民说,再提起工资的事,杨志雄也没办法,白纸黑字上并没写这些,包括赌博,其实整个都好像是靠着某种默契来完成的。

杨志雄不想再见邹老板,但何大民劝他还是去喝一杯。“聊聊朱青也好嘛!”何大民说,他其实最怕的还是不知朱青将会怎么看待这事,怎么来对付他。

那就去看看邹老板还有什么好说的吧!杨志雄载着何大民去到饭店,邹老板已在包间等他们,见他俩进来,他将杯子倒满红酒,三人举杯碰了碰,先喝下一口了。

“怎么样?今天晚上还会去赌场那吗?”邹老板笑问。

杨志雄歪着头笑了声。“大概以后都不会再去了吧!”

“这么强的自制力?很好!”邹老板自己再喝了口酒。“啊!也没什么说的,就是叫你过来喝一杯!——不过,饭店的事,你们还是联系下朱青吧,他可能会有些想法!”邹老板说完再举杯,三人也就一口将酒喝完了。

杨志雄何大民送邹老板,邹老板拉着行李箱与大家告别。

“还有没有落下什么?”何大民再问邹老板。

“肯定还有嘛!”邹老板说着便去服务台那将百元大钞装模作样的全放进了自己口袋,他亏大了,今天的营业额怎么也得拿走吧。

何大民自认又多嘴了。杨志雄笑着帮邹老板把行李箱放进后备箱,邹老板伸手与他握手,“后会有期!”说;杨志雄目送他离开,只愿他们永别再见了。

很快,杨志雄何大民没联系朱青,朱青第三天便自己来了。一进饭店,“跟我进来一趟!”满脸怒容的对服务台那的何大民说,走进一包间,何大民进来随手关上门。

朱青背对着何大民,他或许在等着何大民先解释,但不等何大民开口,他转身便一脚踹向何大民的肚子,穿的是皮鞋,何大民一大块头,直接坐倒地上,撞得房门也是“砰”的一响,大家在外面都听到了。

“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朱青怒视着何大民。

“没有!”何大民痛的没法解释,也不想解释了。

“……知道为什么踹你吗?‘最后一次’,‘最后一次’,记得我们都答应过志雄妈妈什么,你他妈还带着他去鬼混,还去赌博……”朱青竟还记得当年对叶桂珍的承诺。

何大民很委屈,是杨志雄找的他,但他也确实忘了这一承诺,当年杨志雄怎么找他们,他们都拒绝了他,杨励宁甚至想拿砖头敲他,但今天?何大民只能自认倒霉了。

“叫他来见我!”

“现在吗?”

“……叫他打我电话!”

“志雄说没你电话号码!”

朱青懒得再理何大民,出门将号码写在服务台那,坐上车便走了。晚上何大民趁空回家一趟,告诉杨志雄他弄到朱青号码了,问朱青父母弄得。

“给他打个电话呗!到时见一面,迟早都要见他的!”何大民说。

“……我看情况吧!”杨志雄说,他会去见朱青,他早就想见他的,但有些答案他希望越晚知道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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