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了一个长长的梦,像去了一个远方,梦里,树在下雨。记忆总是喜欢停在某些美好的时刻。
小时候外婆经常逗我说:“看,谁谁又回外婆家了,你都没有外婆家可回。”每当这个时候我都会想,别人家的小孩每年只有很少的时间能回外婆家,而我却每天都和外公外婆在一起,这是多么幸福啊。
大概是从一岁半开始,外婆就一直护着我,一如后来护着弟弟那般。因为有一张小时候的照片上,写着“王玲一岁半留影”,那也是唯一一张小时候的照片,依稀记得外婆说过,那是我刚到她家时拍的。也许并不是一岁半,还要更早……不知道为什么,小时候的事情总是很模糊,所以许多事都是从别人口中听说的。我想,人应该都习惯性的选择忘记那些不怎么美好的事情吧!
刚上学的时候,字写得歪歪扭扭的,妈妈经常揪我的耳朵。而外婆每次都会用各种办法帮助我免遭“毒手”,小小的我胆怯的坐在书桌前,努力的想把字写得工整些,耳朵里却是外婆和妈妈争论的声音,虽然我听不太懂,但我觉得外婆真的厉害极了。
用温婉贤淑来形容外婆再好不过了,温和、婉约,贤良淑德。直到现在都记得外婆系着围裙煮饭的样子,围裙是外婆剪掉旧衣服缝的,青色的布料,一块一块的,从露在外面的细密的线可以看出缝得相当整齐。外婆做的都是普通的饭菜,吃起来却有独特的味道,是只有外婆才能做出来的。只是后来再也没吃过。
外婆一直引以为傲的就是一手针线活,早些年外婆常念叨自己靠着这手艺和外公一起在贫穷落后的年代养大了众多儿女。后来,外婆身边的儿女大都远去。外婆眼睛好的时候,还是常常给大家做布鞋,我亲眼看过外婆坐在椅子上戴着老花镜一针一线做鞋子的样子,所以格外珍惜外婆缝的每一双布鞋,总是洗得干干净净,穿得规规矩矩,从不趿拉着鞋。
后来,外婆眼睛看不清了,只能偶尔看看电视,听听收音机,因此,也失去了唯一可以用来打发时间的事情,没人陪外婆聊天的时候,外婆都是坐在大椅子上晒太阳、睡觉,外婆总说自己喜欢安静,怕吵,其实最期盼的就是儿孙承欢膝下了。外婆总会说:“现在不比以往了,我是真的老了,不中用了,什么事都做不了了”。
很早之前看过一段话,一直到现在都记得:
“当你知道珍惜时,一定是在某个瞬间,你已预见到失去,而你唯一能拥有的,只是失去的过程而已。”很多人都会在失去之后才惊觉珍贵。但那又有什么用呢,于人,毫无意义;于己,只是徒增烦恼罢了。
外婆因为身体原因,很少出门。外公在的时候,都是外公带着我们去街上买零食,但外婆会掌握零食的所有权,比如,辣条每天吃一根,丫丫糖每天吃两颗。因为我和表妹知道外婆并没有像她说的那样,数过辣条有多少根,糖果有多少颗,所以我们每次都会踩着板凳偷吃。很长时间我们都认为是外婆没发现,所以我们才“安然无恙”,后来知道,原来不是。从前的快乐很简单,一根辣条,一颗糖果,一瓶五毛钱的汽水……
小的时候,我和表妹最喜欢去的地方就是大姨家了,大概是因为有各种冰棍、雪糕吃。外婆身体硬朗的时候,偶尔还是会出门的,记得特别清楚的就是,和外婆一起去大姨家。外婆走路特别慢,所以不走我们前面,总是在后面跟着,一路上外婆都会催促我们快点走,不用等她,可我和表妹还是会配合外婆的步伐走走停停。
印象中外婆还有一次出门记录就是带我们去街上。因为是赶集日,街上很多熟识的人,当然,只是外婆熟识的人,大多我和表妹都是不认识的,外婆一路上和那些人聊个不停,每个人都会问外婆:“今天怎么舍得来街上啊!是有什么特别的事吗!”由此也可以知道,外婆是真的不怎么出门的。对于大人这种看到谁都会寒暄几句的情况,我和表妹已经见怪不怪了,在一旁听她们聊天倒也挺有趣。只是到了外婆这里,我们走得更慢了而已,彼时,没有想过那种慢时光的宝贵。
传统观念尊崇男人在外挣钱而女人在家里负责家里的事情。毫无疑问,外婆就是负责照顾家庭、做家务而不外出工作的人。家务事琐碎而繁多,照样被外婆处理得井井有条。外婆是个极爱干净的人,自己能做的时候,衣服总是洗得干干净净,叠放得整整齐齐。后来身体不那么硬朗的时候,自己的衣服也会经常换下来让我们洗。外婆经常说自己老了,不干净了,但我们每个人都一如既往地爱着外婆。不似其他老人,外婆一直都尽力让自己看起来干净整洁,冬天穿得多,也是一件儿一件儿的拉得整整齐齐,不允许有一点瑕疵,衣领不方便弄都会叫我们帮忙。弟弟总喜欢把玩具等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乱放,外婆总会跟在后面收拾,见不得桌子上乱七八糟的。
老了的外婆变得异常“可爱”,总觉得大家不爱她了,谁谁没打电话问候她,谁谁又嫌她老了,有事又没跟她说……所以妈妈时常都在劝慰外婆放宽心,把身体养好比什么都重要。可外婆好像总也听不懂,老是自己跟自己怄气。也许每个人老了都会变得“可爱”,因为拥有的东西越来越少,可以在乎的东西也不多,在乎的人更是越来越远。
有些事,我们总弄不懂,有些人,我们总是猜不透,有些道,我们总是悟不尽,有些理,我们总是想不通,有些地,我们总是去不了。看不到,听不见,何苦自寻烦恼。不想吵,不想闹,心态良好。有时候遗忘是最好的解脱,而沉默是最好的诉说。
一帧帧的往事,都是些让人感觉倏忽就会消失的东西,就像那日车窗外看到的茉莉,于黄昏薄薄的光里,开出素白的花来,瘦瘦的,令人怜惜。我禁不住想象,往事也是一朵白而瘦的花,一瓣思量,一瓣柔肠,一瓣旧念,一瓣新愁。
听说人死后能听到埙的声音,那么能看到什么吗?如果看到了,真的会很开心吗?我希望会……
感动自己真的很容易,都不需要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