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我突然发现：有越来越多的小孩儿跟我叫爷爷了。
曾几何时，小孩儿见到我，叫我哥哥；后来，几乎都叫我叔叔；可不知不觉间，很少听到有人叫叔叔了，而叫我爷爷的却越来越多。
前几年，有次在我家门口，遇到刚搬来的邻居家的小男孩，有几岁的样子，那孩子嘴巴甜甜地跟我打招呼：“叔叔好！”
我高兴地答应一声，未待我说话，孩子的妈妈却赶紧纠正孩子，说孩子不懂事，应该叫爷爷。
我脸上刚刚绽出的笑容，突然有点僵硬了。眼睛狠狠地剜了一下孩子母亲的背影。这是第一次听到有人叫我爷爷，心想，我有那么老吗？看她那样子，也是过四十的人，应该是晚婚晚育的，还想装成小我一辈儿的，干脆装成未婚少女得了。
我老大不高兴，心里着实腻歪了好几天，再见到他们也懒得搭理。
可现在倒好，不管我心里情不情愿，有越来越多的小孩跟我叫爷爷了。
我这几十年，走南闯北，军旅地方，辛苦拼搏，每有人生的感悟和提高，都怀揣欣喜。可这一次，我没有努力拼搏。而是一不留神，就窜升到爷爷辈儿了。我心里没有丝毫的喜悦，却升腾起淡淡的酸涩……
最近，我联系旅行社，想参团到外地旅游。过去到旅行社咨询时，接待的小姐都是笑脸相迎，甚至有点儿巴结谄媚地介绍情况，极力想留住我们参团。可现在倒好，接待的小姐脸上几乎没有笑容，只是刻板地跟我们介绍参团的要求，其间一再提醒我们，老人参团要有人陪伴等额外条件，言外之意，并不大希望我们参团。
在国外有的国家如果说你老了，就意味着你不能自立，所以很多人是不愿意听到你说他老了，即使你好心要给老人一些照顾，也要征得他本人同意才行。
我心里真是奇了怪了，短短几年，怎么待遇差距这么大呢？我怎么就成老人了？！
我老也要有老的优雅，老的风骨。送钱都不要，倒像我求你什么，那我还不参团了，我自由行可以吧。再说，人生早晚要淡出人们的视线，享受孤独，就算我早点体验生活吧。
我打点行装，高高兴兴地自行踏上了旅途。自我感觉我和过去没什么两样嘛，旅行社这些傻帽给钱都不赚，我还懒得理你了。落得出去我自由自在。跟他们出去像撵鸭子似的，想看的，看不好看不全；不想看的，非逼你看，还非得带你去购物商场没完没了地劝你买东西。现在我闲云野鹤潇洒自由，谁奈我何？
到了景点售票窗口我拿钱买票时，有买票的游客就提醒我，老人可以拿身份证免票的。我斜了他一眼，没理他，心想，就你多事。继续排队买票。
轮到我买票时，里面的售票小姐抬头瞅了我一眼说：“把身份证拿出来。”
我下意识地听命把身份证和钱一并交给她。他把钱退给我并给了一张免费票，又说了句：“六十岁以上的老人免票，带票和身份证一起入场。”
呵，又是老人。我越不愿意听什么就偏来什么。
通过滚闸口进景点时，我也像其他游客一样，把票插进读票口，滚闸打开，进了景点。可守在边上的工作人员并没查验我的身份证，只喊了一句:“老人票！”
在我身后那位我看其面相感觉他是位真正的老人，但工作人员却对他持有老人票有点质疑似地查验了身份证。
我心里那个别扭啊，难道我比他还显老吗？！
我坐在市内的公共汽车上，上来一个老头站在我身边，我好心地站起来给老人让座。他却死活不肯，摁住我说：“你都这么大岁数了，就别给我让座了。”
天哪，这都什么眼神啊，我怎么就这么大岁数了？
最可气的，是坐在软卧的包厢里。现在乘坐软卧包厢很方便，谁都可以坐。不像过去，还要讲级别，或者是有什么机密公务才能坐软卧包厢。现在出去旅游，选择晚上乘车坐软卧包厢休息的好，第二天到一个新的城市可以精力充沛地开始旅游，既节省时间，还省了住宾馆的钱。
住在我对面铺的是个老妇人。我看她怎么也接近七十岁了吧。她挺愿说话，上车坐下就搭话：“大哥，是回家还是旅游？”
我心里顿生反感，都多大岁数了，还跟我套磁叫大哥。不回答又不礼貌，我只好不情愿地回了句：“退休了，出去随便走走。”
她似乎没感觉到我的冷淡，又热情地问：“你退休几年了？”
我有点儿诧异，随口答道：“我刚退休呀！”
她就像哥伦布发现新大陆似的，表情很夸张地睁大了眼睛：“刚退休？你们多大岁数才退休啊？！”
我心里一沉，面色不悦，冷冷地说：“都是六十岁退休嘛，那你以为我多大岁数才退休？”
他感觉到了我的不悦，但还是讪讪地说：“我以为你是七十岁退休呢。”
嘿，瞧她多会说话。看她那张老脸，核桃皮似的布满皱纹，穿的连衣裙还像青春少女似的花枝招展，她楞以为自己是小鲜肉呢，竟然看我比她还老，这什么事儿呢！
我躺在铺上别过脸去，不再理她。心里赌气似地想，以后不出门儿了，就宅在家里，省得不断受恶性刺激。
往日出门坐火车，我躺到铺上就鼾声如雷，今天却是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
不经意间，我怎么就老了呢？！上学读书和工作等众多的激情场面，日常生活中的无数热辣情景，都仿佛就在昨天。可周围的人和事都在不断地提醒我，我已经度过了人生最重要的黄金年龄段，渐入年老者的行列。
生老病死，这是人生必经的几道程序，谁也无法改写。这些程序中，没有驻留青春的暂停键，只有结束人生的休止符。无论你情愿与否，都只能坦然面对。凄婉和唏嘘，对人生没有丝毫的意义。
烦归烦，还必须理智地面对现实。我想，年老也是人生一段曼妙的风景，尽情地欣赏这段风景，珍惜余下的岁月，做回我自己，继续享受青春圆梦之旅。不用上班陀螺似的旋转工作，这会儿有时间了，趁着还有精力，尽管做自己喜欢做的事，这也是一种难得的幸福。
我想，人生的美好在于有梦，生命的价值在于追梦。老骥伏枥，还志在千里。我虽不能比，但享受人生完整的追梦过程，享受人生的别样情趣，也当然地乐在其中，乐在心里。
文/鹏城辰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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