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妹作品】
我，陆过，在大宋最繁华的东京汴梁混了一辈子。我一生庸碌蹉跎，干了不少啼笑皆非的蠢事。如今，经历了70多个春秋，我却已不行了。我那三十六岁的儿子陆碌候在我身边，焦急地看着我，生怕我撒手人寰。
我叹了口气。自去年抱病以来，我的记性是越来越差了，昨天我的老朋友黄粟来看我，我差点没认出来。但我却总记得几十年前的一些事——吃河豚、教鹦鹉说话、过桥卖酒……啊，是了，还有那件事！我看看窗外正在追闹的几个孩童，喃喃自语。那是我年轻时干的最义勇的事，谁都不知道我陆爷还有那一刻。
那时，我只有二十四岁，正在街头卖酒。街上，一个十岁出头的孩子独自一人走着，他戴着一顶破草帽，很瘦，脸和衣服都脏兮兮的，像是几个月没洗了，一边走一边四处张望。我闲得无聊，随手捡起一颗小石子朝他扔去：“逆子！你是不是离家出走？这都是爷玩剩下的！”那孩子怯生生地看着我：“我没有家……”我向他挥挥手，想叫近些细细询问，却瞟见了钱员外——那个不爱出门的钱员外竟上街了。那孩子不识得钱员外，只见得钱员外衣着华丽，神气得紧，便断定他是个有钱人，上前乞讨。钱员外眉头一皱——定是嫌他脏——一脚将孩子踢倒。我心中一紧。我平常也捉弄小孩，但不似钱员外这般狠毒！
我握着拳，紧张地盯着钱员外。我家还欠着他家不少银子，我也尝过他家家丁拳头的滋味。不好，他的脚好像又要动，要向那孩子踢去……不行！这孩子和我同样是出来混的，爷可不能让他受欺负！我大步走了过去，一把掣住钱员外，扬起了拳。我这突然冒出的程咬金把钱员外吓了一跳，钱员外双目圆睁，哆嗦了一下。再一看，只见是我，脱口骂道：“陆过，你这厮，胆敢打我！”
突然，钱员外旁边蹿出一个家丁，一个巨大的拳头，打将过来！
“啪！”我浑身一颤，被惊醒了。“爹爹！你怎么了？”身旁，是碌儿。我看向窗外，原来是几个孩子在往汴河里投掷石子。刚才，是我昏睡中梦回年青时罢了。我定定地看着其中的一个孩子握着石头的拳头，又想起了那个家丁……
当时，那拳头一拳打在了我的嘴上。我只觉得嘴中一阵甜腥，一颗门牙竟被打了下来。那孩子“啊”了一声，扑倒我跟前，见到满嘴血，慌了神：“恩公！你没事吧！”家丁一副凶巴巴的样子。我心中害怕极了，以我的身子骨肯定不是他的对手。今天要是死在这家伙的拳头下，就太不值了，我还想卖酒娶妻呢！我灵机一动，大吼道：“你个狗奴才！我在开封府衙的朋友饶你不得！”我挺起胸，对钱员外和他的家丁怒目而视。钱员外摸不透我这话的真假，哼了一声，一甩袍袖，转身离去。
没想到，我，陆过，也当了一回英雄。
江妹作于2021年6月27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