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至今日,我依旧对一首小诗念念不忘,我认为这是夏天唯一的诗。关于夏天,写于夏天的诗有太多。可对我来说,我夏天的诗已于20年前读完。
山亭夏日
(唐/高骈)
绿树阴浓夏日长,楼台倒影入池塘。
水晶帘动微风起,满架蔷薇一院香。
若不是我把幼儿班的书翻出来再三考证,我都不敢相信这首诗是我在不识字的情况下学的。虽然过了这么久,但我依旧记得当年坐在长板凳上,语文老师带着我们念诗的画面。那时我根本不理解这首诗写的是什么,老师念一句,我念一句,念着念着就会了。
上二年级的时候,我买了一本《唐诗三百首》。那时我已经识字了,我无意间读到这首小诗,一种亲切的感觉扑面而来,我大呼:这不就是我曾经背过的《山亭夏日》吗!
我把这首诗仔细又读了一遍,居然还纠正了以前的错误,原来我一直把“阴浓”记成“浓阴”。不过此时的我,仍旧领略不了这首诗的美。
大概是我迟钝,其实诗中的光景,一直离我很近。
老家屋后有一方塘,四周栽满了树,绿树浓阴,塘水被映的碧绿。每逢夏天,我总爱端个小板凳,坐在树下,伸一半截竹竿钓鱼。
农村的夏天是不太热的,绿荫处凉风习习,奈何我钓技不佳,快被蝉声催了眠。我靠在树下,脚伸到水塘悬空,看着对岸的树发呆。正好看到塘角处有一大簇蔷薇,粉白色的花开的星星点点。这种带刺的花对小孩来说是不讨喜的,我们都叫它“扎刺花”,因为它刺多,很容易在玩耍时被扎到。
眼前的那一片扎刺花枝条长而柔软,枝叶相互交错,有的竟然已经垂到了水面,和倒影难舍难分。一阵轻风略过水面,涟漪一层一层扩散,断断续续,如帘如绵,一瞬间我感受了“水晶帘动微风起”的美妙。至此,我算是真正读懂了这首诗。
稍有遗憾的是,我们这的蔷薇没那么香,只有凑近了才能闻到那么一丝味道。若要达到满院香的程度,篱笆墙外得栽满蔷薇才行。
之后的日子里,我时常靠在院子里的围墙边,一只脚蹬着水边的槐树,一边看着塘水随风起漪。风稍大的时候,槐花会落下来,地上,肩上,水中到处都是。有时天太热,我还会咬跟冰棒坐在那。如今,那棵槐树没有了,那簇蔷薇也不见了,而我,也好久没有回去了。
夏天一个接着一个,每年夏天都会想起这么一首小诗,想起那年荷塘边吹过的夏季风。昨夜,下了一场大雨,深夜趴在窗户上,眼前灯火通明。这,就是夏天么。
来源:荷塘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