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宝的故事

文/江北客@伏羲梦蝶@千江寻一客

上海有许多公园，比如人民公园，中山公园，徐家汇公园，淮海公园。可我私心里一直有遗憾，偌大的上海滩，没有一个公园像卢森堡公园那样，有一个喷泉汩汩的大水池。（新天地的那个小广场上有一个喷泉小水池，只可惜，那里是酒吧区而不是主题公园。）

在我看来，公园的灵魂之所在，就是要有一池子水，就好像《闯关东》里朱开山的亲家嘴里说的“那一泡子水”般精贵。所以我喜欢在周末去徐家汇公园散步，因为那里有汇金湖的“那一泡子水”。去岁腊月的一天，我在汇金湖畔细碎的阳光中漫步，看见湖里结了一层薄冰，看到有小孩子在嬉戏，踩着石墩，跑到对面去采集碎冰。这一下让我回忆起了那一年在巴黎看到杜伊乐伊公园的大水池里结了一层薄冰的情景。

我的心一下子柔软了起来，于是在汇金湖畔的一处草地上坐了下来。我已经忘了当时手里是拿着一本什么书了，或许是陈丹燕的《咖啡苦不苦》吧。只记得阳光温暖而充足，照在了我的脸上，照进了我的心里。有鸽子欢快地从我身旁，从我耳边掠过。我在想，鸽子多快乐呀！为什么，我不是一只鸽子呢？

这时有一个中年男子带着他的孩子在离我不远处的草地上铺了一张毯子，他的孩子在那张毯子上爬呀爬。我想着，这孩子多快乐呀！为什么，我不是一个孩子呢？

那一天，在汇金湖，我找到了久违的巴黎的感觉。想起了杜伊乐伊公园，想起了卢森堡公园，或许，还想起了卢尔瓦河畔的某个主题公园，我曾经在那个公园的一棵大树下，铺了一张床单，然后在阳光下随心所欲地译两三首法语香颂。困了，打起了盹，有蚂蚁爬到了我的脖子里。

惟一的美中不足，是眼前这汇金湖上，少了一汪喷泉。就好像西子湖上，少了三潭印月。

在上海，哪里可以看到喷泉呢？

答案是，上海博物馆的门口。

博物馆门前的广场上有一个很大的喷泉水池。

同样是在一个阳光明媚的周末，我去那里看喷泉。那里的喷泉池子很大，水流很急，没有一丝缓慢的味道。但是看着喷泉“比汩汩更汩汩”地喷涌，还是可以“马蹄踏过石板街道”，在水声中发发呆，尽管我们的心事，通常不会流淌得这么快。即便是曾经沧海的心事，也不会汩汩得如此湍急吧。

这时有一个青涩清澈的声音打断了我，也许是，打断了我涌动的心事。

暖暖阳光下，我看到了一个很漂亮的小男孩。清秀的脸蛋，很可爱。

“叔叔，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他手里拿着一只铅笔，似乎在记录着什么。

我当时在想，这个小男孩，是不是在为什么慈善组织筹集捐款呢？

我想，这么可爱的小孩子，那就捐一点钱吧。我心里已经在这么打算了。

“叔叔，你知道上海世博会的吉祥物是什么吗？”

这个问题让我愣了一下。我挠了挠头，2010年上海世博会的主题是“Better City！Better Life”，“城市让生活更美好”，可是说到吉祥物，还真是没留意呢。

我的脸似乎有点红了，“好像是……我忘了！”

“是海宝！”这孩子的脸也红了，红得像个苹果。

可他一边说着，一边跑开了。雀跃的阳光追逐着他的脚步，我看到，他是跑到了他父亲的怀里了。他的父亲在鼓励着他，鼓励这个孩子，在阳光中做了一件阳光的事。

就是这么简单！可是我，为什么那么复杂？至少，灵台上先就有了“复杂”的胎孕。

在这个孩子的无邪的遐思里，我的脸更红了。原来他只是要告诉我，让一个在上海博物馆门口看喷泉的叔叔记住，上海世博会的吉祥物，是海宝！

我并不是一个上海人呢。也许海啸过后，到了上海世博会开幕的时候，我已经无法从从容容地继续在上海的“诗意栖息”的生活了呢。

就好像去年上海双年展的主题，“快城快客”，对于这座城市来说，我也许是一个“快客”，或者，只是一个黄浦江边看风景的游客。还远谈不上是一个蓬莱瀛洲如数家珍的飒沓“海客”。

可是，在这个孩子的眼睛里，这又有什么关系呢？

或许在他眼里，只是觉得喷泉边的这个叔叔很和蔼，所以选了我作这次提问的对象。其实说心里话，我从来都是很面善的人呢，在异国他乡旅行的时候，常常有人找我替他们拍照，不论龙钟老态，还是花季女孩。在巴黎街头的时候，也常常会有法国人找我问路，那时我用法语为他们解答，在他们的眼中，我是一个熟悉那个街区的街道的路人。不论身份是法国人，还是中国人。我希望，在我们彼此的眼神交汇中，我们都是友善的国际友人，不论你是不是这个城市的主人，或者有没有以某种身份融入这座城市。其实那有什么关系呢？

关键的是，一座开放的国际化城市，应该有一种开放的海纳百川的心态。

而在这个孩子的身上，我看到上海这座被誉为“东方巴黎”的城市，有了这种憧憧开放的心态。我希望这个孩子，长大以后，可以说比我更好的英语，最好，还能懂一点法语。等他长大了，会和大多数香港人一样，从从容容地说，巴黎么，我只想偶尔去度度假。

不论这座城市的未来属于谁，我想有一个结论毋庸置疑，那就是这座城市的未来，一定属于眼前这些雀跃的孩子们。

如果你的生命中，曾经历风雨沧桑，曾在，欲望俗世的大海上，见证过甚嚣尘上的“恶之花”，那么海纳百川，沧海桑田之后，是否该抹去曾经沧海的性灵伤痕，眨一眨孩子的眼睛，尽心尽力，努力给下一代这些心灵纯净得如同泸沽湖水一般的孩子们，创造一片阳光灿烂的大海，打开海阔鱼跃的“一大片天空”。让他们，可以欢乐地在海上种花，种的时候，是一朵朵善的花儿，花开的时候，也是，Les Fleurs du Bien！

这时，我想起了泰戈尔的诗，“我的孩子，让他们望着你的脸，因此能够知道一切事物的意义；让他们爱你，因此他们能够相爱。来，坐在无垠的胸膛上，我的孩子。朝阳出来时，开放而且抬起你的心，像一朵盛开的花；夕阳落下时，低下你的头，默默地做完这一天的礼拜。”

这是一首《孩子天使》，也是我想讲给大家听的，海宝的故事。

09年2月12日 钓于沪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