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一生中总会有那么几段不能说是刻骨铭心但也不是那么轻易能忘记的阶段。在我看来,这些mark人生的时期大多为负面的经历,因为开心的时候,人们会着急地享受着当下的喜悦,着急着与他人分享。而喜悦最终是短暂的,总会被随之而来的日常的烦心事所遗忘,在记忆中留下的痕迹也会被轻易地抹去。与开心的时光相比,反倒是负面的经历能在心中引起更大的波澜,也需要更多的时间去处理去战胜或者只是简单地任由时间的魔力去冲刷。在当下,让人思考,让人反省,并悄无声息地在心中烙下痕迹,才有了多年以后,偶尔回忆,依然感概万分的场景。
我认为自己在18岁离开家乡去北京读大学开始,算是开始了自主、独立并成熟的人生。我这样想,是因为18岁以前在生活上基本上是个废人,当然,教育体制也不允许资质平凡的我在各个方面都达到要求。即便是我当时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学习文化知识、提高知识水平这一方面,我还是非常惭愧地承认最后也就是混了个中上等水平。但当时我好像已经意识到高考、上大学等事情,只是手段不是目标。因此,我18岁高考那年,就认为无论成绩如何,坚决要进入大学这个人生阶段。那算是我记忆中做的第一个自主、独立并成熟的决定。从那时开始,随着年龄与经历的累计,我只能继续前进,做了更多选择,那些选择让我变成了现在的我。这些年以来,在我记忆中,mark人生的时刻,大概有两个。
第一个是2012年我大三来法国交换前被意外拒签,转念又想保送读研却再次被系主任无情地揭露生活的本质——不是你想怎样就怎样的。那时的我,单纯无知又嚣张跋扈(比现在更甚lol)。不明白为什么既然所有客观条件都让我成了名单上最顶排的人,那我的要求为什么不能够得到满足。然而系主任的眼神让我第一次明白了“人生中do your best不是成功的唯一因素”的残忍事实,除自身努力外,还需要时机、环境、人情、过去背景等等等等复杂的、自身无法掌控的因素,这大概就是所谓的“天时地利人和”。
第二个就是2018年最后一个季度。今年年尾的这两三个月中,我像过山车般地经历了跟谈了6年的男朋友分手,以及人生第一次换工作。
我至今还记得,11月23日晚上,就在此时此刻我坐的沙发上,同样的位置,颤抖着反问他是不是希望我们(的恋爱)停下来,他轻轻地说对的情景。眼泪瞬间往下流,我哽咽地说着不成句子的话。我忘了那晚是怎么度过地,只记得第二天清晨睁开眼睛又开始哭泣。也是那天,收到脸书的提醒,提醒那天是我和他互成好友的纪念日,6年。
其实我的心里知道这个结局是正确的,因为曾经我也不只一次地问过自己如果跟这个人共度一生是否会后悔。其实一旦有了这种怀疑,就证明了内心的答案。只是随着时间,随着一同经历的生活的一点点地累加,我在反复地安慰自己,反复地逃避心中的疑虑。然而,这种迟疑最终是会被对方感觉到的,他只是比我更勇敢地把囊包戳破,给自我欺骗叫停而已。有趣的是,就算我深知这些道理,深知这是一个正确的选择,最终还是被情绪所控。
那段时间我还在准备各种面试。从今年开始,身边同级的人就大批地离职,去一个性价比更高更轻松的职位。其实在事务所里干几年走人是很正常的职业道路,而我,一边是看着身边地曾经一起奋斗的伙伴们开心的离去,自己也对现状充满了厌倦,但一边又却迟迟不动。这种浮躁情绪大概从年初就有了,一直持续了大半年。9月从日本回来,听到一个很欣赏的前辈离职的消息,我才终于决定行动起来。其实开始并没有明确的方向,只是随意地投着简历,这种行动是在一种走投无路的心境中逼迫出来的,只要求自己先跑起来,至于往哪里跑,并不是很清楚。盲目地跑了一段时间,又因为忍受不了那种瞎跑的状态,在不断地挣扎和纠结中,硬逼着自己找到了几个模糊的方向。
我到底是个要强的人,我妈说我天生是吃苦的命,因为最后选择的两个方向都是比现在的职业更辛苦需要更多的努力。面试过程像是在游戏里打怪,层层关卡,只不过没有第二条命。整个过程是折磨的,随着一层层的面试心情是起伏的,时间过得慢极了,好像每天都能用某个面试日期为坐标去衡量:周末在准备面试,周一去A家的一面,周三去B家二面,周四大概会接到A家一面的结果,安排下下周的面试时间,周五大概会接到B家的结果......如此反复。
而失恋情绪在换工作期间是没有带来任何好处的。第一反应是怀疑自己,怀疑是不是自己做得不够好,像在爱情里那样,怀疑自己是不是不配拥有,像在爱情里那样。之后再理性地纠正自己,纠正自己不能盲目否定,纠正自己即使是如此你也要努力做到最好以至于没有遗憾......再如此反复。
一个月过去了,我还在适应单身的状态,还会时不时地哭泣,情绪时而高涨,时而低落,怀念走了的人儿,感伤过去的时光不复存在,嘲讽自己一大把年纪也还是不知道想要什么,分析在巴黎甚至在这个世界上遇到一个心仪的人的概率是多么低,担心以后会孤独终老。
一周前我辞了职,其实冥冥之中自己是清楚的,清楚自己是可以拿到这些offer的,只是当时本能的害怕承认而已。递辞呈时心情是平静且异样的,没有什么大的喜悦,没有无比的激动,但也没有忧伤,好像还没有来得及消化这些信息,反射弧还没有触发。但每每和朋友说起,还是能感觉到心中对三个月后的新工作有无限期待的。
过去的这一个月,我曾经以为自己是过不去的,但时间还是中立无情的,无论你想不想,无论你心情怎样,它都一刻不停地前进着。
今天是圣诞前夜,虽然我招待了几个朋友在家吃饭,但technical来讲,这是我第一次一个人在法国过圣诞节。一个人。
不过又怎样呢?我很感谢这段经历,很感谢所有mark人生的好的、坏的经历。这段时间,我重新意识到朋友和家人的重要性。好像当“爱情”这个格子被填满的时候,剩下的格子就很容易被我忽略。所以这六年中,因为我的失误和地域时间等客观因素,我丢失了一些朋友。而在我这段时间伤心难过到只能通过打电话来排解并又说不出来只能在电话一头无声哭泣的时候,感谢还有那么几个人的存在,让我有勇气拨出号码。
我对自己也反思了很多,我意识到自己并不知道自己的喜好。两个人生活的时候,总是随着那个人,自己跟着傻乐呵却并没有思考是否是自己想要的。在长久的爱情中,一不小心就迷失了自己。这句话以前我听着不相信,以前也更不会相信在感情中为对方付出到放弃自己选择之类的话,现在我都信了,至少承认了这些可能性。想到这,写到这,我还是非常感谢陪我走了6年的这个人,这段感情教会了我如何去爱人(是他向我展示了如何去爱别人),教会了我感情是需要经营需要付出需要忍让的,教会了我如何成熟地看待事情。最重要的是,让我意识到在找到另一个人之前,要先找回自己。
所以,在如此的契机,如果要有什么新年愿景的话,希望这一年我能够慢慢地、用心地找回自己。
好了,今天我还是买了节日里该吃的东西,准备了香槟,生活还是要继续向前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