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握冰冷的门把,推开沉重的大门,楼道内昏暗的光线疲惫的铺展在漆黑的客厅,习惯性的按动开关,客厅的吊灯亮着苍白的光,他卸下繁重的公文包,放在一旁简易的鞋架上,缓慢地低下身,脱下布满尘土的皮鞋后,穿着一双灰色长袜便走到面前的沙发旁,倒头躺下。
回到家,是一天中最放松的时候,他的头枕在橘色靠枕上,仰头看着空荡的天花板,盯了许久,天花板只有苍白的灯光映照下的白色。他侧了一下身子,左脸枕着靠枕,看着眼前的茶几台上,放着一个音乐盒。他伸手想去触碰,可是在指腹即将有冰凉触感时缩了回来。
唉,他悠长地叹了口气,闭上有些血丝的双眼,心里默数着,一、二、三……三十、三一。数到第三十一时,他停顿了一下,历经沧桑的眉宇间多了一分忧郁。
这是第三十一天,没有她的第三十一天。
一个月前,她还在低头帮他整理着公文包,而他正躺在床上享受着早晨待在床上的最后一点惬意时光,柔软的床铺,松软的被子,蓬松的枕头高度正好,阳光挤过窗帘的缝隙,在米白色的被子上洒下一缕金黄,暖暖的,带着春天的气息。
她整理好公文包后,伸手轻拍了一下,盖在被子下的肩膀,柔和的声线带着低低的嗓音,似春在低语:“起床了,上班迟到可不好。”
他躺在床上展开双手,继而伸了个懒腰,嘴巴大大的张着,深深呼出一口气,缓缓睁开明亮的双眼,浓密的眉毛渐渐舒展,入眼便是他那温柔贤惠的妻子,她柔顺的长发披散在腰间,额前的碎发别在耳后,灵动的双眼配上细长的眉梢,仿佛眼睛会言语一般,小巧的鼻子,淡粉的嘴唇,和着面部柔和的线条,面容是那般沉静美好,他甚是欢喜的凑上前,在她的侧脸轻轻吻了一下。
能娶到她,大概是他这辈子最最欣慰的事了,他就算工作再苦再累,想想家中的娇妻,为了让她过上更为舒适,惬意的生活,那些辛苦,那些工作上的不顺也会瞬间烟消云散。
她的脸瞬间染上一抹红晕,羞赧的说:“饭做好了,你的还在桌上凉着,你快点,我去把锅碗洗了。”说完便匆匆走出卧房。
他迅速起身,换好着装,看着试衣镜中的自己,他的嘴角扬起了笑容,一身职业西服,很合身,他穿着更显男人的成熟稳住。
“啪——”一声陶瓷撞击地面而传来的破碎声,冲击着他的听觉。他闻声跑过去,看着一地的白瓷碎片,他先看着他的妻子,她捂着一只手,表情却稍稍有些僵硬,她笑着:“没事,不小心把碗摔碎了。”
他脸上有丝愠色,不是因为她摔碎了碗,而是她为什么这般不小心,可是当他看到她的指缝溢出一点殷红时,他的怒气瞬间消散,变成了对她的怜惜,他连忙去卧房的抽屉里找到了创可贴,急忙跑过来给她贴上,动作轻柔小心,表情真挚担忧。
她看着满目柔情的他:“没事,小伤。”
他坚定的摇摇头:“今天的饭都别做了,我们出去吃。”
她想再说点什么,可看到他的态度,又沉默了。
午间时分,他打电话给她:“亲爱的,我今天不回来了,公司临时有事需要我去处理。”
许久,电话的另一头回答到:“……嗯,”顿了顿,“今晚,别……”出去吃了吧,我想做糖醋里脊给你吃。
她的话还未说完,他便在听到嗯的那一声后,挂了电话。
那天下午他急忙赶回家,准备带她出去吃饭时,发现房间空荡荡的,东西的摆置如初,可是却少了她的东西。
他给她打电话却是关机,这让他十分焦急,他在屋中寻寻觅觅了许久,才在茶几上的音乐盒下,发现了一张纸。
他打开折叠的信笺纸,那两道深深的折痕清晰可见,纸上写着:
姚轩,这是我第一次给你写信吧,也是最后一次。
如你所见,我的东西我都打包收拾好了,我走了,想静静的离开你的生活,因为在结婚这两年中,我已经疲惫了,疲惫于,你每日的忙忙碌碌,疲惫于你时常无规律的加班,疲惫于你经常出差。
我们待在一起的时间一再缩减,你总是让我好好的待在家中,怕我受累,可是你知道,我并不喜欢待在家中的日子,枯燥,无聊。每天坐在沙发上,默默的盯着时钟的秒针缓缓的走完一圈又一圈。
我不想如你所说,养养花,逗逗狗,看看电视,因为,我觉得这样不充实,也没有安全感。
我也想尝试着工作,上上班,做做资料,和同事一起愉快的聊天,过着一种充实而快乐的生活,而不是待在家中空虚寂寞,过完漫长的一生。
我走了,别再联系我,离婚协议,我会找机会寄给你的,请你帮忙签下字吧。
黄雨
他回忆着,仍旧闭着眼,他知道,那天是她的生日,本来为她,准备了一天的惊喜,因为她的离开,都付诸东流。
她离开后,他每天都会给她打电话,可得到的都是一样的答案——关机。他找过她的亲朋好友,都是无可奉告为结尾。
这三十一天下来,对他的打击不是一般的沉重,他的双眼黯淡无光,布着些许血丝,很显然这段时间,他从未睡过一顿安稳觉,笑容远逝,嘴角不再有一丝弧度,憔悴的容颜,似饱经沧桑与风霜。
他的朋友同事都纷纷来宽慰他,让他想开点,可是只有他知道,他掉进了永远都逃不出的深渊,一个悲伤的深渊。
眼前的光线渐渐暗淡,黑暗笼罩,难得给他带来了一丝睡意。
清晨,室内的灯光被室外明媚的阳光冲淡,他打消了睡意,醒了醒神,看着仍旧亮着的吊灯,他起身走到开关处,果断地关上了灯。
此时,门铃响起。
他黯淡许久的眼眸突然有了丝华彩,他想着,她走的那天并未拿走钥匙,而且,她心爱的音乐盒还放在家中未曾取走。
他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仔细整理了一下着装,理了理蓬乱的发型,清了清嗓子,他带着这一个月以来,最为饱满的精神开了门。
一刹那,现实像一盆冷水临头劈下,让他再一次认清现实的冰冷,站在门外的是位男子,扫了一眼,便知道是位快递员,他还未曾开口,快递小哥便满含热情的说:“先生,您的快递。”
说完,快递员递给他了一封文件包裹。
当他看见这个邮件时,表情万分复杂,签收时,他握着笔的那只手不住的颤抖。
快递员走后,他一直呆呆的站在原地,因为此刻的他很清楚,这文件里装着的是什么。
失望中,他看了一眼茶几上的音乐盒,也许他就如这音乐盒一般,只是曾经被爱过,或许曾经的爱也只存在于表面。
想到这时,他不禁苦笑着,他缓缓拿出文件包裹中的那份文件,在最后男方签字的那一栏,流利的签下了姚轩两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