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后，红毛女果真按她爹教的这句话，用来反击骂她妖怪的小伙伴们。

那天，她在镇上的篮球场踢毽子。就在她玩得不亦乐乎的时候，突然从后面走过来几个跟她差不多年纪的孩子。

有个一直看她不顺眼的小男孩，上去就推了她一把。红毛女一屁股跌坐在地上，抬头就骂他王八蛋。小男孩毫不示弱，不但骂她小妖孽，还上去擂了她一小拳，然后扯住她头顶一小撮红毛，把她拉出了几米之远，接着把她狠狠一推，又朝她身旁吐了一口唾沫。最后骂了她一声死妖怪。

红毛女马上按她爹教的话回击过去，大骂他没脑子。

小男孩气得直跳脚，原本已经闪到一边的他，这时又上去扯住她头上的红毛发，把她狠狠虐了一顿。

他一边扯她毛发，一边大骂她妖魔鬼怪。最后，他还怂恿旁边的小伙伴跟他站在同一战线，朝她头顶上扔干树叶和细沙子。

小伙伴们合伙把她虐了一番之后，又把她从地上拉起来，威胁说要是再让他们看见她出现在公共场合，那就别怪他们手下无情。

红毛女气不过，大骂他们是没长脑子的大坏蛋。拽她头发的小男孩指着她头发，说：“下次再让我看见你的红头发，我就一把火把它烧了。”

“你敢！”红毛愤怒地看着他。

“不信你试试看。”小男孩用手在她面前做了个点火的动作。

其他小不点见状，也纷纷抬手在她面前做出放火的举动。

红毛女吓得哇哇直哭，捂着脸哭哭啼啼跑回家，向正在做饭的阴健告状说：“爹，有人打我。”

阴健还没来得及开口，她又拉着他手说：“我不要红头发。”

“为什么不要红头发？”阴健摸着她脑袋说，“头发是天生的，由不得你要不要。”

“我要黑头发，”红毛女朝他大叫，“我不要红头发。”

阴健耐心开导她一番，又把天生的东西没法改变的事实跟她说了一遍。奈何她听不进去，非要缠着他给自己染个黑发。说到最后，她又以死威胁非换发色不可。

阴健不搭理她，她气呼呼地跑了出去。阴健吓得半死，赶紧追出去把她拉了回来。

“你干什么去？”他把红毛女拉到院子里训话。

“去死！”红毛女摆出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

“啪”，阴健往她屁股甩了一巴掌，骂道，“老子还没死呢，你就想死在我前面？”

“谁让你不给我染头发？”红毛女气呼呼地说。

“天生的毛发不能染。”

“谁说不能染？”红毛女顶嘴说，“隔壁婶婶昨天还染了黄色头发。”

阴健说：“她是大人，你是小人。”

“我不管，”红毛女赌气说，“我非要染。”

阴健没搭理她，把她一个人留在院子里忙活去了。

过了一会，他出来喊她吃饭，没想却看见她头顶上抹了一层黑乎乎的灶灰。

阴健气得七窍生烟，伸手就往她屁股上连扇了几个巴掌。完了，他又让她跪在院子里反思自己的行为。

“你知道自己错在哪里吗？”阴健问她。

“我没错，”红毛女振振有词地说，“我这是自给自足。”

阴健被她气得哭笑不得，最后只能把她带到理发店，试图说服理发师给她染个黑头。

理发师瞟了一眼幼小的红毛，对阴健说：“这么小的娃染什么色？”

“染黑色。”红毛插嘴说。

“我没问你，”理发师摸着她头说，“我跟你爸说话。”

阴健说：“因为头发的原因，孩子常被人欺侮，你就给她染个黑色吧。”

理发师说：“孩子太小，不适合染发。”

接着，他又把染发剂的毒性跟他说了一遍，并以孩子不适合接触这类化学物品为由，把他们请出了门外。

红毛女双手拉住理发店的门框，死活都不肯离开，接着又是踢腿又是哭闹，还说要上吊。

阴健很气恼，打了一下她屁股，扛起她就往家里走去。一路上，红毛女大喊大叫，不断踢腿反抗。她爹好不容易把她扛回家，还没来得及把门关上，结果她又跑了出去。转眼间，就不见了她的身影。

阴健吓坏了，发动左邻右舍找了一个晚上，也没见她的影子。一会，一个从山脚下回来的人说他在山下看到一个小人儿。

阴健赶紧拿起手电筒跑过去，到那里一看，果然发现红毛女正趴在埋葬他傻婆娘的土堆上哭得死去活来。

“娘，我爹不要我了，我这就下去找你。”红毛女一边哭着，一边往土堆前面那块用来做墓碑的石头上磕去。

阴健心里一颤，赶快上去抱住她说：“红毛，你在干什么？”

“我要死，你别管我！”

红毛女使劲挣扎。

“你再敢说死，我揍死你。”阴健抬手在她屁股上用力打了几下，然后扛起她往背上一撂，急匆匆回了家。

那以后，为了防止她寻死或被其他小伙伴欺负，阴健每次出去干活，就把她锁在院子里自由活动。

就这样过了几年，很快就到了上学的年龄。上学的第一天，她就被同学们围在中间像观赏怪物一样欣赏。

一位从没跟她打过照面的小朋友，上来就摸着她的红毛，问她：“你的头发怎么这么红？”

“我不知道，”她如实说，“我娘生我下来就是这个样子。”

小朋友又问：“你娘的头发也是红色的吗？”

“我不知道，我没见过我娘。”

旁边有个坏孩子一听她是没妈的孩子，马上就过来指着她说：“你没有妈妈，你是野种。”

红毛女气得眼冒金星，冲上去就给了他一粉拳。坏孩子也不是好惹的货，上去就给了她好几个“肉包子。”

坏孩子不仅个头大，力气也大，没几下就把红毛女揍得哇哇大哭。

回家后，红毛女把自己在学校被坏孩子暴打的事跟她爹说了出来。阴健问她是什么原因引起这场斗殴事件，她把坏孩子骂她是野种的事跟他如实汇报。

阴健听完气得不得了，第二天一早就把她带去学校找那坏孩子理论。坏孩子一看来者跟他爷爷差不多的年龄，当下就指着红毛女说她是没爸没妈的野孩子。

“你再说一遍？”阴健上前抓住他胳膊吓唬道，“小心我揍你。”

“我就说，我就说，”坏孩子跳起来，大声说，“红毛女是没有爸爸妈妈的野孩子。”

阴健很生气，擎起手掌就要往他屁股打去。坏孩子为了自保，又大声喊道：“坏老人打孩子了。”

老师听到喊声，忙不迭地地跑过来询问情况。阴健把红毛女被坏孩子骂野孩子的事告知于她，随后用手指着自己，对那孩子说：“谁说她没有爸爸妈妈？我就是她爸爸。”

坏孩子说：“哪有这么老的爸爸？我爷爷都没这么老。”

“不是每个人的爸爸都一样，”阴健对他说，“红毛女的爸爸和你的爸爸不是同一类人。”

坏孩子像是发现新大陆似的，又大叫起来：“这么老还做爸爸，真是老不正经。”

“你，”阴健抬手作势要打他。

老师不想惹事，于是把他拉到一边，说：“孩子不懂事，你别跟他计较。”

最后，他在老师答应把他俩的位置错开的前提下，选择了退让。

尽管如此，红毛女在学校还是免不了受同学歧视。

一段时间后，又有同学拿她的长相来说事。

那天下午，老师让同学们互相画张肖像。大家互相看了看，最后都选择漂亮的同学做描绘对象。老师看见红毛女坐在角落里发呆，于是走过去问她：“你怎么不画？”

她说：“没人画我，也没人愿意让我画。”

老师在教室里晃了一圈，发现后面有位男同学坐在那里发呆。于是她走过去，对他说：“你和红毛女互相画画吧。”

“我才不画她。”那同学脸一扭，看别的地方去了。

“班里就你们两个没画了，你们赶紧画一张。”老师说。

“不画。”同学执拗地说。

老师问他为什么，他说：“她长得太难看了，我不想浪费表情。”

班上同学听了这话，都把眼睛对准了红毛女。红毛女心一慌，赶紧把脸埋在桌上躲避他们异样的目光。

下课铃声一响，同学们都围过来对她论长论短。有同学盯着她的脸，问：“你的嘴为什么长这么大？”

一些同学问：“你的鼻子为什么这么塌？”

还有个别同学，看着她脸上那两块高耸的颧骨，说：“你脸上那两块骨头怎么长得像尖刀一样？”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把她问得张口结舌。

回家的路上，有同学追上来说：“红毛女，你明天把脸上那两块红斑抹掉再来，否则我对你不客气。”

红毛女一路哭着喊着跑回家，把书包往她爹眼前一扔，说：“我不上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