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我第一次踏出四川已经两年有余了,虽然我尽力去回想当时的心情,也只能回忆起凌晨两点的火车站内,白日喧嚷的候车室变得异常安静,只有广播里的女声在这里回荡着,候车室的椅子反射着冰冷的银光。我记得我感觉很冷,在八月中旬穿上了一件皮衣长外套。
这个时候快接近凌晨两点,开往哈尔滨的K1064正在检票。我随着长龙缓缓向前,紧紧攥着手中的票,不敢多看别人一眼。现在想起来还觉得十分遗憾,我已经失去了用怀着忐忑不安的心去观察别人的机会,也许我那个时候抬头看他们的表情,大多数会是麻木的,也有少数是紧张的。
火车站是这个世界上最神奇的地方之一,我是这么认为的。人们在这里分别,也在这里相聚。我还记得那时我睡在中铺,趴在床板上透过车窗,借着火车站内的光看拉着行李或急或缓地上车的人们。没有电视剧里紧紧相拥的场景,列车开动后也没有家属追着火车奔跑。这个时候的火车站,又吵吵嚷嚷,又安静异常。刚上车的人会不由自主地看向窗外,一直到列车出站,一切都变得漆黑一片。
K1064的卧铺车厢学生居多,大部分都是去哈尔滨的。哈尔滨这个城市,和达州有一点相似又有巨大不同。
我刚到哈尔滨时,对它充满恐慌。坐上公交时会想起达州的公交车来,有点儿老旧,因为进市区的路段经常堵车,所以总是慢悠悠的。我喜欢那种慢悠悠的感觉,如果有座位的话更好,我会和朋友坐一起,聊很多的话题一直到目的地到达为止。有的时候我们会观察上车的人,有老人有学生,大家虽然都不说话,氛围却很熟悉,老太太们会在车上哄小孩儿,也会有学生趁着这段闲工夫打一局游戏,也有背着蔬菜从乡下来的老年人坐在公交车上稍作休息。公交车司机甚至对经常顶风作案的扒手有几分熟悉,往往在高峰期吼那么一两声提醒乘客。
哈尔滨也有好吃的,中国这么大,哪个地方好吃的都不少。但是这里辣椒不够正,只辣嘴巴,效力不强。我在学校时,每周必要吃一次麻辣烫,美其名曰除湿。然而哈尔滨与四川相比,还是干燥许多,因此每每吃完定会长痘,我仍然乐此不疲。
我想念达州时,往往先从嘴上开始想念,想吃辣、想吃麻。先回忆冒菜的滋味,中心广场的地下商城有一家冒菜很好吃,旁边夜市的妈妈香冒菜也不错,学生时代我们在广场上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穿梭,穿着校服就好像戴了一张名片在身上;其次回忆串串的味道,夏天在洲河岸上,当风掠过河面夹带着凉意,当两岸的灯火像星光一样璀璨,大家都聚在这里,随意吃喝、谈天说地,好像人人都是主角,也分不出高低贵贱来;还是最想念火锅的味道,达州城内大大小小不知多少火锅店,锅都是那些锅,味道却全然不同,但是把它们和哈尔滨的火锅相比,总能分辨得出来达州的火锅是哪个,哈尔滨的火锅又是哪个。
哈尔滨一年四季分明,更准确地讲,冬天太长。从十月中旬就开始接近零度,到次年四月份天气逐渐回暖。这里的冬天太长,雪也太厚。我常常想念达州的冬天,有些树光秃秃一片,有些树却还绿葱葱喜人,即使是冬天,花也不会缺席。县中的老教师宿舍种了一排蜡梅,秋天的时候叶子变成蜡黄,夹在旧书里诗意非常,冬天蜡梅开后,睡梦中都是醉人的味道。往前数的话,还有山茶花、木芙蓉和桂花,种在行人走过的路旁。
我总是喜欢在快要离别的时候把这些拿出来再品尝一遍,就好像在冬日点燃一根火柴来取暖。第二次我踏上去哈尔滨的路时,凌晨两点的火车站,依然寂静,只有飞速驶过的列车碾压铁轨的声音在耳边回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