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堂在上,两姓结缔。相濡以沫,相敬如宾。穿过岁月光阴,透过青瓦石砖,在古朴败落的老土房中。拂面而来的是穿过天井,挟带着道不清沧桑的轻风。轻推开沉重大门,须臾之间,青涩故事光影渐渐重演。
泛黄的信纸上只写下短短一句:枳槿宜家,灼灼年华,你是我此生认命之人,等我!于是我便带着这封信等你回来。
1927年,李怀得知红军征兵的消息,匆忙回到家,来不及跟妻子玉芬告别,便留下这一封短短的书信。记得那天的风很大,当她赶到长征渡口时,大批军队正在渡江。她在人群中大声呼喊李怀的名字,寻找李怀的身影,直到喉咙沙哑,直到目送最后一批军队离开。妻子始终不见他的踪影。那时便想尽管没有见到你,但你既然留下承诺,那我便等你。因为我信你不是背信弃义之人。
此后的第一年,玉芬就在门口种下一棵槐树。心想,你若不久后回来,那我们便一起看着他长大。你若是要很久后回来,那也无妨,要是七八月份的话,槐花正好盛开,采下晒干后泡茶,亦或是做成槐花饼,和你在槐树下泡茶,到时候你拉二胡,我唱小曲……后屋的那块空地是你离走前开垦的,你知我喜桃儿,要种一片地桃儿给我解馋。谁知道还没来得及种下呢。无妨,我呀就早早的准备好了种子,就等着种下去了呢。
李怀离开后她也写过许多的书信,想要寄给却不知道寄到什么地方。就这样一封一封的放着,不知不觉就叠满了一整个小木箱。门前的那棵槐树啊,有碗口那么粗了,没事的时候呢,经常跟邻家大爷大妈一起坐在树下乘凉。后屋那片桃林也结了许多果儿,等到六七月份的时候就能摘下来 拿去集市上卖了,树上的桃胶也买的不错 ,每年都能用来添补家用。
1949年,这些要打的仗也打完了。新中国成立那天,满街的都是喜庆气息,人山人海的。街道中一排排整齐的队伍是回家的战士,两道旁老百姓相拥而抱。玉芬穿梭在人海中中找寻李怀的踪影,直至队伍走完,人群散尽,都没见到李怀。她想,抗日战争打完了 ,新中国也成立了,你怎么还不回来。之后啊,我就每天都要到你离开的渡江上等上,有时早上去等,有时下午,有时天黑了也等。只要想起总是不止的泪流。1968年,这时的她啊,已经年过花甲了。这天,天气还算凉快,刚过秋分。玉芬在屋内洗一些芋头准备中午的饭菜 ,忽而听见敲门声。只听是徐书记在门口大喊:“大娘,您开开门,有事找您。”她拿起毛巾擦拭手中的水,缓慢走到门前,缓缓打开大门。见徐书记身后跟着几位穿着军装的中年人。
见这几个穿军衣的中年人,我有些恍惚。开口道:“你们有事吗?”
徐书记回:“大娘,我们先进去再说。”
玉芬引着几人进唔,给他们泡好大叶茶。
其中一位中年军人连忙上手帮忙,接过玉芬手中的茶壶,让她坐下,他来。玉芬坐下后 ,和书记同坐的中年人便问道:“您是玉芬大娘对吧”
玉芬点头回他是。
他便从包中拿出一鼓鼓的信封,双手递给我。郑重说道:“这是李怀同志留嘱的书信,李怀同志与1942年在七八连在大连山拖住敌军,掩护我军撤退而后壮烈牺牲。现将他所嘱托的书信交还给您。”说完从包中拿出一份补血金和烈士勋章。玉芬此时已泪流满面,颤抖的那着这一鼓鼓的书信。众人起身排列一行,中年军人以威严的军容大声道:敬礼!他们走后,玉芬拆开信封,拿出来的是一叠泛黄的,有的还有被烧毁的痕迹。
玉芬坐在窗前,阳光依斜的射入。我看着你给我的信:
1928年三月,我离家已经有大半年了 ,今天随大部队穿过大深山的时候,看见一颗正开的好旺盛的桃树,想想答应给你种的还没来的及呢……
1932年,玉芬,这边的冬天下雪了呢,记得之前你说要去北方看雪来着的,就是不知道等你看到雪的时候不知道是什么样子的。
1937年,玉芬啊,不知不觉,我已经离家十年了,你在家还好吗 。是我对不起你,让你一个人在家等了这么就,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打完,我想让你过上平安的日子,想让全中国都过上安宁的日子……
……
1942年 五月十一日夜,玉芬啊 ,我现在在大连山了,过来今晚就要转移阵地了 。哎,一想的这个时候就有点想吃你做的芋子包了,我还…… 写到这,剩下一半就被烧毁。
玉芬靠着窗沿大声痛苦,要把这几十年的思念全诉说出来:你不是说了让我要等你的吗!不是说好了的吗!你这一走了这么久,怎么狠心不回来!怎么狠心让我等了怎么久啊!
锅里的水烧的滋滋响,水放的漫了一地 ,也无人去理 ,好似这世上的一切都与她无关了。邻边的大娘,小婶子,小叔子,见玉芬整日不出门,把自己闷在屋里也不是一回事儿,纷纷来劝:“日子以后还是要过的,玉芬啊,以后你要是有什么难处就跟大家说,大家来帮你”。是啊,是啊,李怀是英雄,他是为了大义的,你要是有什么难处尽管跟我们说就是……
玉芬抹去脸上的泪水,红着眼看着大家伙,哑声的说:大家伙都回去吧,我会想开的。见状他们也只好散去,孙大姐把篮子里的热乎的馒头塞过来,说:“你也要吃点东西,身体垮了可不行。”此后生活也就回归以前一样,该干嘛就干嘛。
1974年,十二月初,玉芬乘着车去大连山。到达已是半夜了。寒风吹打着车站的窗门,发出哐哐的响声。她独自一人从车站出来,寒风吹打两边道路的枝干咿呀作响,直灌入帽子的寒风吹红耳朵,不禁的发寒颤,伸出手将吹歪的帽子紧紧戴好 双手捂在嘴边呼出一口热气。顷刻间,竟下起了小雪。玉芬沿着道路寻找着旅馆,在微微的灯光与雪落纷扬的夜里渐行渐远,慢慢融入黑夜。次日清晨,她早早的起来,吃完早点,就乘车去往大连山 ,出来时雪依旧还再下。望向车窗回想起过去的种种 ,皆历历在目。来到大连山上,她从包里取出一份芋子包 和一些白酒 ,坐下来将白酒倒在地上,说到:“我来看你了,你说你走了这么就都没回家过个年,我呀,来带你出家来了。”许久后,我从旁边取了一抔泥土放入罐子中离去。
回到家后,玉芬将泥土重新安置。
往后几年,她时常在门口的大槐树下坐着,看人来人往。时而有小孩来了就馋放在桌子上的桃干,缠着给他们讲故事。
1980年七月中旬,这天玉芬大娘还是跟往常一样,坐在槐树下,闻着槐花香,看着你写的信。一群小孩们在前院嘻嘻打闹。一会儿跑来跟我玩。
“奶奶,奶奶,大将军的故事是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了。”
“那我们还要听。”
“好好好,上回讲到哪了……”
你知我为何要在门口种一颗槐树吗?早些人说过 门前有槐百鬼夜行。你说你走了这么久,有没有回来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