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家里没有大人,只有我和双姐。恐惧像双无形的魔爪,把我的心拧得紧紧的,始终不得安宁。
神经紧张地吃罢晚饭,洗了脸脚锁了门,不放心,又让双姐验收一下。两个人反复确认后仍不放心,我又拿来背夹棒——一根拳头粗的大木棒,死死地抵在入户门里边的横档上。像是怕风把门吹开似的,才一步三回头地上楼睡觉。
去母亲的卧室拿来她平日开会的电筒,加上我读书上晚自习的电筒,一共两把,带着走进我的卧室。卧室门反锁后仍不放心,又用起夜的痰盂放在里边的门槛下。
我的想法很简单,万一有人打开我的门,在推门的那一刹,势必会撞到瓷质的痰盂上,也势必会发出清脆的声响。
我和双姐把床上床下衣柜里衣柜外桌子下椅子后都照了个遍,啥也没有,才一人一把电筒,连电筒一起钻进了同一个被窝,以防有啥动静,相互有个照应。
事实上,我的小卧室也就六平米,一眼能望穿,哪用得着找跳蚤般地去找那个凭空想像出来的强盗呢!
非得找!一定找!找了才放心!不然上个床也不得安生!
“瞌睡机警点哈!别睡死了!”双姐拉灭电灯时,压低着嗓子对我说,仿佛此时的家里己经钻进了盗贼一般。
漆黑的被窝里,我慎重地点点头。
睡觉,是少年时期的我最幸福的事情。妈妈口中的睡不着与她每天清晨比闹钟还准的起床时间,在我眼里都是不可思议的!
每天清晨,妈妈站在床前喊应了我才转身离开,在她还没走出我的屋子,我连身都不需翻一下就直接地秒进下一个梦乡。于是,我又成了梦龙与睡龙的典型代表。
可那天,一向梦龙的我躺在被窝里越睡越清醒,瞌睡虫是逃了还是遁了未可知,一双眼睛大大地瞪着,硬是在漆黑的夜里瞪出了无数的小星星。大脑的细胞们全都紧崩着,像无数个严阵以待的小士兵!
我第一次知道了睡觉的痛苦和煎熬!
恍惚间,木质的楼梯上响起了一步一步踩着楼梯上来的脚步声;紧接着,是木质楼板上一步一步走路的声音。那声音,轻轻地抬起再轻轻地落下,小心翼翼得像是一个人捧了几十个叠着的玻璃杯,稍有不慎,那几十个玻璃杯便会脆生生地落下,然后是一地晶莹的分崩离析!
“有强盗!”大脑立即闪现出三个字,紧接着,是吓得大气都不敢出的恐惧!
我的卧室门是反锁好的,如果响起撬门声,我该怎么办?我不敢出声,惶恐地用脚蹬了一下被窝里的双姐。
双姐没出声,也用脚蹬了一下我,以示回应。
被窝里,我那只紧紧抓住电筒的手,已经泌出了汗!
“我也听到了脚步声!”终于,双姐再也憋不住,压低着嗓门跟我说。
“我也听到的!”我压低着嗓子,连声音都打着颤儿。
“怎么办?”双姐用假音从喉咙挤出三个字。
“不知道!”我也用假音挤出三个字。
“还是去看看吧!咱俩一起起来!”双姐提议。
“行!”我别无他法,只得配合。
“一、二、三,起!”双姐低低地数着数,跟发射宇宙飞船一般,我俩一跃而起,弹簧般地从床上蹦起来!
两束电筒光如两束探灯,在掀开被子的那一刹,明晃晃地晃动在卧室的空间。“啪”的一声,卧室的电灯打开。
卧室反锁的门依旧反锁,门脚下的瓷质痰孟依然原地立在那里。即使如此,我和双姐还是用两只电筒把床下、衣柜顶、桌子下、椅背后都照了个遍。连一目了然的透明的蚊帐顶,我们都看了又看照了又照,生怕上面有人!
蚊帐的支架不过是两厘米粗的斑竹棍,根本承不起人的重量,但吓坏的我们,还是忍不住看了一遍又一遍!
“要不要出这间卧室去看看?”双姐提议。
我配合地点点头,不知不觉地用手攥紧了手中的电筒。
“痰盂搁一边去,手里拿个扫把当棍子,我们躲到门背后,把门打开!”双姐小声地指挥着。
我听话地躲到门背后,心脏“咚咚、咚咚”得快要蹦出来,双姐一下子打开了门!(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