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走在阳光下,走出那公园,见到了两树桃花,屹立在人为堆叠出来的花丛中。分不清那两棵花树,是真的还是假的,让自己想拍的念头悬隔了一阵,从那边上过去之后,那个角度看过去的桃树,已经不能够让自己觉到美了。还好,见到了开了的木棉花,一次,又一次。
第一次,是我在费力才进到那个庙里,去观摩一下,里面有什么好看。结果在就要靠近主殿的时候,见到了左侧有一树木棉,正开着。它开在这个天,让我觉到有些意外,前两天看到的木棉还只是一些绿苞苞,离开放应该还有一些时日。据说这是一座古庙,建筑上看不出来。
倒是,同样在左侧,看到了一株菩提树,长得够高大,尤其是那叶片,够硕大的,它游服我说它是这座古庙的旁证。在公园里,走多了好些弯路,好在,在一截我以为不该走的路上,独自走着的时候,遇见前头一对年轻男女和更前面的一个小女孩,很标准的一家三口模样。
她们在有说有笑,那女孩在喊累,虽然走起来活蹦乱跳的样子,说:早知道,我不该跟你们出来走山的。妈妈说她:你不爬山的话,就没有红包得的。我听了,嘀咕一下:这当妈的是怎么教育小孩的?这么一打岔,再听到的是女孩说:有红包的话,那就好说,要给全家发。
爸爸问她:你全家都有哪些人。她报出来的有:外公,外婆,小姨,姐姐、姨爸爸,全是妈妈这边的人。两个大人相互挽着胳膊在走的,这会一起笑起来。好像,那女的是在看向那男的。我听了,嘀咕一下:看来这个爸爸不是真的,只是妈妈的男友,未来可能的继父。
我独自为这公园开销了两个小时,你在这段时间午休了一会。就要回到的时候,才看到你正在第三次拨我的号码,我掐掉的那会,你赫然站在我的面前,廊道里。你说你以为我像你一样,有些晕乎,跑到阳光底下的草地里,打盹去了。没有,我在山里转来转去好一阵。
中午,我们两个就在你楼下的那家馆子店吃和喝。吃的是你特意让我品味的东北炖锅,喝的是你预先备好的一洋一土两种甜酒。两种甜酒,都有甜饮料的感觉,味道甚好。那一大锅,如果不是你预先卸了我的包袱:吃剩的可以打包带回去,说什么我是不肯做这尝试的。
份量实在是太大的一锅,估摸就是四个人、六个人,甚至八个人吃也能吃饱。食料倒简单:冻豆腐、土豆和切成块的鱼,以及贴在锅边的玉米饼。挺好吃的,无论是在汤里的那些食料,还是在锅边的那饼。锅里的那些,我捞着吃了很多,饼你多吃了两个。饼是最美味的。
边吃边喝边聊,聊到了你来自东北,你爷爷是从山东去到那边的,因为那会东北发达,你在四岁的时候,全家迁到了中原。问你对你小时候待的地方有没印象,你说有,最深的印象是:你见到一个猎人,牵着一只狗,从森林里走出来的画面。你比划着,树得几人合抱。
我跟你聊起来狗,说昨天晚上我回去晚,就先到屏幕前写文章,它就在边上睡觉,我以为它这个晚上不用出门了。等我写完了,站起来,勾头发现它在脚边活蹦乱跳的样子,明白它是想出门呢。就赶紧带着它到外面去转了一圈。你说也养过狗的,我听了更起劲地聊狗。
狗是很奇怪的。它坐在你身边,抬头看着你的样子,让你会想到上帝,一方面你会觉得你自己是上帝,另一方面你会觉得它就是上帝。就说这只狗吧,最先我带它回家,预先我跟同事说的时候是留有余地的:我带回去试下看,可以的话就留下,不可以的话一周后退还。
那天,我从办公室带它回家,近九公里路,三个多小时,有时是它自己在走,有时是我抱着它在走,结果怎么着?到家,我把它一放下,我就决定了:把它留下。在那个带回的过程之中,它和我两个之间有了接触,有了相互的认识。那段路程,对它、对我都是那么费劲。
这费劲,让我们结合到了一起。我问你是什么时候养的狗?你说是很久以前。我问:那时,你女儿还小吧?你点点头。关于狗,我做了最后陈词:我是觉得,小孩在和狗的相处之中,会更懂得去爱,去关心其他的生命吧。你是父亲,有一个女儿,我是父亲,有一个女儿。
谈论父女之间的相处是必然的。虽然在开始的那时候,是因为我们谈别人的事儿需要谈及你女儿,你那会说:不好意思,我谈起她,你不介意吧?我的回应是:啥话?你不跟我谈你女儿,你跟谁谈你女儿呢?你说完了跟那人相关的,继续说着你女儿,跟那人无关的事。
你说有一次,她换了个头像,是个黑的方块。你和老伴见着了,觉得很不舒服,那黑的方块让你们看到了不吉利之类的东西,老伴先跟她说让她换,她不听。老伴让你去说,她还是不听,或者说先听了,改过了,回头又还是改回来了。你那时很生气,想要骂她、要打她。
你说当爸的骂骂女儿算什么,打也是可以的。听到这,我从座位上站了起来,站在你的面前,用左手在空中比划着,就像在写板书,以她的名义,向你提出抗议:你怎么可以这样?跟你讲个故事吧。有位父亲和女儿,女儿很优秀,去海外留学了几年,在那边工作了几年。
她爸不想这样的,软的硬的都上了,算是把她从国外喊回来了。结果,在那边她就联系好工作,她去了上海,而不是她爸想要的回深圳。再后来,她把户口转去了上海,他爸本还心存希望她回到身边的,这一看像是没戏了,就又要软的硬的都上,再次让女儿顺着自己。
结果你猜怎么着?他女儿对他说:我已经听过你一次了,没有第二次了。你可以想象,女儿这样说出的时候,在她内心里,一定是因那次顺从了她爸爸的意思而深怀不满。你可以想象,你女儿在很久以前也一定在心里经历过这个,她未必当面说出,她一定在心中说过。
我再给你讲个例子,是前几天我读英文文章,读到的,关于国外的人力资源遇见的奇葩,是这样的:我是人力资源经理,前些天我辞退了一位员工,然后这一天,那位员工的爸爸妈妈来到了我的办公室,责问我:你为什么把我儿子给辞退了。那个故事,就是这么简短。
你怎么看?你知不知你女儿早已经长大成人了,她可以有自己的喜好、自己的选择,只要她不妨碍到别人,这是她自己的自由?她喜欢那黑方块,自然有她自己的理由(老实说,我也很喜欢,只是没用来做头像),你们凭什么去干涉她呢?你有没当过她是和你平等的人?
你是不是一直把你自己摆在高过她的位置?我继续说了一通,直到没有什么要乘着这股劲说出了。你静静坐在那里,在某些时候,我甚至看到你的眼眶里有隐约的湿润。静默了一会,你很平和地说出:我能理解你的意思,我觉得你说得有理,你把我的一些想法给清理了。
我很高兴,我能慷慨激昂地说出这么一大段。我知道我是在替自己辩护,我知道我是在替那不在场的他的女儿和我的女儿辩护。我很高兴,把你当作法官的话,我当作律师的话,我要说的说出来了,我所说的你听进去了。我很高兴,在日后的父女互动中,你会有所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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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周惠来,完成于2021年02月06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