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湘夫人》的时候和蓁蓁谈论《湘君》《湘夫人》,谈起屈原的诗。
我说我喜欢《山鬼》。她说《山鬼》写得真是美啊。我随口道:“若有人兮山之阿……”她自然而然接道:“披薜荔兮带女萝。”
我心中的喜悦难以言宣。
忽然就明白了俞伯牙得遇钟子期的无限欢喜。
我和蓁蓁当然到不了知音的境界。我和她也都没有那样的才华。
我和她只是诗歌背诵得多,理解的深,基本可以无障碍交流而已。
这种状况,不要说工作之后,就是大学的时候都没有。
大学时大家各有所好,同班同学即使考研考古典文学,古代诗歌这一块儿也并没有谁深钻,背诵量比我大的似乎也没有。
当然,我那时候对诗歌的理解也远不能和现在相比。
工作以后,习惯了同事们照着答案讲诗歌鉴赏,最多上网查查翻译给学生通大意,几乎不能独立理解。因此也不跟他们谈自己对遇到的诗歌的感受。太吃力。
直到蓁蓁的出现。
那次听课,是《说“木叶”》,引文中提到曹植的《美女篇》“柔条纷冉冉,落叶何翩翩”。她悄声说:“这写得应该是春季,为什么会说'落叶'呢?而且,桑树枝条是下垂的吗?为什么说'柔条纷冉冉'呢?”我大吃一惊。实在没想到一个新来的年轻老师会真正理解一首古诗。尽管这理解未必高深,但绝对不是一个从未独立思考诗歌的人能有的。
让我吃惊的还在后头,她《诗品》可以背过大半。而我一段也背不过。
她背诵量远大于我,而且宋词,清词量更大。
引用也比我快速准确随心自如。因为她记得更多熟练。
此后,她跟我聊古诗,我跟她聊古诗,就成为很自然的事情。如别人的感叹:聊起古典诗歌,别人就插不上嘴。感觉自己没上过大学。
这真是一个惊喜。
多少年来,我从未这样欣赏过一个人。
若有人兮山之阿,披薜荔兮带女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