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记事起家里就有台熊猫牌黑白电视机,我爸有事没事说到电视机的时候都会吹嘘:“当年为了买这台电视,我是走了后门的,五个人抢一台,没办法,咱们的关系最硬”。
家里电视信号接收器装在一根又粗又长的木头上,支在大门口。每个人从我家门前经过都会为之震撼,觉得小小的接收器用这栋梁之材显得突兀,我爸觉得架得高信号肯定好。
没过几年,村里小卖铺买了台彩色电视机,带遥控器,还装了闭路。这下全村老小都挤过去了,个个抻着脖子,觉得彩色电视就是写实,那景象就如村里放露天电影,大家都到齐了。
店铺老板看到自己小店人气很旺,异常开心,又托人从大城市买来VCD,这下全村人的黑白电视都闲置下来,连我爸都把电视信号接收杆劈了当柴烧。
从此,大家每天吃完晚饭都挤到小卖部。
农村的房子空间大,老板拆了几堵墙,拓宽了店铺的空间,再支两张桌子,一张用于打麻将,一张用于打扑克。于是,这里成了我们村的文化娱乐中心。
老板的生意最主要的支持者就是那些打牌的老少爷们,只要他们觉得动画片或者老妈子们爱看的情情爱爱的电视剧,无法入他们的眼时,老板都会主动的说:“前几天借了个碟片,是武打片或者警匪片,大家看看”,打牌的叼着烟说:“赶紧的”。
妇女和儿童只能眼巴巴的跟着看,也不愿回去,在那待着的好处是,只要谁打牌的赢了点小钱,都会对小娃娃们说“你们自己去冰柜拿根一毛钱的冰棍,我请客”。
偶尔电视播放的电影太吸引人,他们也会暂停打牌,例如《香港第一凶宅》,电视机里的声音完全被观众惊叫声给盖住了,这时我是躲在人缝里,有安全感,但又很害怕。
那时的农村,妇女和孩子们熬不了夜,都早早回去睡觉了,有时某个小孩“夜深了”还没离开,那些打牌的年轻男人就开始往外赶人了,现在想起来,那台电视治愈了好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