蜗牛变

    我们沙头镇依山傍海,所以房价也是芝麻开花——节节高。

    明天,就是皇庭豪苑开盘的日子,所以沙头镇许多人家都去认筹了。所谓的认筹,就是你先交个10万元,然后可以在开盘日选房,认筹金可以当20万元使。当然,你如果不买房,认筹金是可以退的。

    不过,最重要的是,所有认筹的凭证,就是一张小纸片,那叫认筹纸。

    叶钧是我们沙头村的普通居民,一直想买套属于自己的房子,于是咬咬牙,也去认筹了。他带着孩子,排了很久的队,又交了一大沓钱,换来了那张薄薄的纸。临出门时,开发部门的经理说道:“这张纸不能借、不能换、不能撕碎,如果遗失了,就没得补——钱就没得退了,而且也不能在开盘日选房了。”

    叶钧唯唯诺诺,捂着薄薄的一张纸,有些心惊胆战。虽然10万元不多,但是这却是可以选房的凭证。

    那天晚上,恰好叶钧的朋友请他去喝酒,叶钧怕酒后误事,看着孩子的上衣袋子有钮扣,便郑重其事把它装在袋子里,又把钮扣扣牢,这才让孩子回家去。

    孩子离开了父亲,霎时就感觉到了自由的空气,于是他就畅快地去踢了一场球——我们沙头镇,能找到踢足球的地方着实不易,因为地都盖了房子——所以孩子就抓住这机会,踢得如火如荼、大汗淋漓。

    也就是那天晚上,叶钧喝醉了,醉得一塌糊涂、不省人事,还是被人抬了回去的。

    开盘的前一天晚上,叶钧把他孩子叫了过来:“儿啊,那天给你的认筹纸呢?”孩子心中一惊,连忙去把当天的衣服找出来,才发现那认筹纸已经被洗衣机搅成了碎片,上面蓝色的字、红色的印全都洗掉了。叶钧已经出离愤怒了,喊道:“你连一张纸都保管不了,你怎么不去死!”

    后来听说孩子跳海了,是孩子的同学立诚说的。立诚一向很诚实。叶钧多次雇船到海边打捞,但是海浪太大,最终无功而返。

    那天晚上,叶钧梦见自己变成了一只蛞蝓,虽然和蜗牛一样,但少了个壳。他一直找呀,找呀,想找个壳来住,因为天冷了,蛞蝓也需要自己的家!但叶钧发现,原来蜗牛的壳也是要钱的——蜗牛界也有自己的货币。

    那些固定在菜园里的蜗牛壳可贵了,一个要1.5亿壳币——蛞蝓吓坏了,那可是天文数字啊!不过也有便宜的壳,那些固定在鸡窝的壳,一个只要3万壳币。但蛞蝓不敢买,毕竟在鸡窝附近,很容易被吃掉的。原来,在蜗牛的世界里,也有这么多的不易。

    叶钧被吓醒了,他睁开眼睛,发现孩子竟然回来了,手里还拿着一张认筹纸,就是自己的那张!孩子说:“爸,这张就是您的认筹纸,您去买房也行,退认筹金也行!”

    叶钧有些疑惑,问道:“你不是去跳海了么?”立诚得意地说道:“那天我见他想跳海自杀,就让他去我家里先住下,然后听他说,当天在踢球前,他拿手机拍下了那张认筹纸,于是我就去把它彩色打印出来了——几乎与洗掉的那张一模一样!”立诚不但很诚实,还很聪明!

    开盘日,叶钧去把认筹金退了回来——有地方住就行,他想用退回来的10万元,带孩子周游世界。

    退了钱的那天晚上,孩子对叶钧说道:“爸,那天我在立诚家里睡觉,梦见自己变成了一只蜗牛。”叶钧心中一惊,脸上不动声色,说道:“那就是个梦,没什么意思的,过几天就会忘记了。”孩子道:“可是,爸,在我梦里,您变成了蛞蝓呢!”叶钧不再说话,搂住了孩子。

    有时候,你也许也会变成蛞蝓,做着蜗牛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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