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喜欢夏天的夜晚
正午的热浪逐渐退去,赤脚踩地上,脚底板是软软的温热。奶奶夹着凉席从院里走出来,没等凉席抻开铺平,我一骨碌躺上去,没成想底下小石子没扫净,硌得我“哎呦哎呦”叫出声,气得奶奶叉腰笑骂。
奶奶喜欢坐在树下摇着蒲扇,给我讲二叔二姑小时候故事。二叔倒着走路,一回头撞树上的故事,我来来回回听了好几遍。
合欢树上长有一种长条虫子,和树皮一样颜色,是小鸡崽最喜欢的晚餐。提一个小桶,随便捡根树枝,绕着合欢树打转,伪装失败的虫子一个个乖乖落进桶里。西边的晚霞像是被太阳收回法力的红色恶魔,撕扯开半边天 。
凉席上掉落许多合欢花。那一攒白色绒绒,顶上小撮粉色,淡淡的清香,嘬一口甜甜的。
西边的幕布染成深蓝色时,最热闹的一群人出来了。他们聚在路灯下,围着一张桌子一把牌,一会儿高兴地哈哈大笑,一会儿又因为出错牌像小孩子似的争得面红耳赤。
这些人好打牌,星星点点的小雨是拦不住,经常见他们拎着马扎,把牌一兜,着急忙慌跑到大院里避雨的样子。你要仔细看,手里的那把牌,握得可紧了。
要说下雨天,数妈妈最紧张。雨点还没落下来,来回催着拔电视。电视正演到关键情节,我哪里舍得,“就一分钟,一分钟”。妈妈耐不住我撒娇,索性站旁边等我看完。突然一个惊雷响起,俩人大眼瞪小眼,吓得麻溜关掉电视。
要是碰上个大雨,全村停电,才最让人开心。嘴里叼着雪糕,翘着二郎腿,躺床上静静看雨打在红瓦屋顶上,笼起一层薄烟。
雨停之后,合欢树下又重新聚满了人,空气里是泥土翻新的气息。我撒欢儿跑出去,跟着大人们三三两两往树林里走,拿着手电,捉知了。“树林里有星星”不知谁家小孩冒出金句。树林里不仅有星星,还有牛羊,一不小心踩到牛粪上,再要拔出来可费劲,着急的样子惹得众人笑弯了腰。
那样的夜晚,是清风吹过的合欢香。